很遥远很遥远的从前,他曾拉过她的小手吻过她的唇,他自信的笑,说,你只能是我的汗妃,他也告诉她,突厥人的图腾是狼,他会象狼一样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他抛开尊贵的身份,抛开臣民的反对,为她引血,为她割肉,为她付出此生唯一的真情。
可是,狼也有累的一天啊!
已不知奔驰多久,不眠不休,骏马换了一匹又一匹。气候由热转凉由凉转热,不知何时,天空竟下起鹅毛大雪,将她的身体冻得僵硬,而他的脸,比冰雪更冰三分。
连绵起伏的山脉卧倒在不远的前方,苍翠的松林披上白色的外衣,祥和的看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林间朔风凛冽,雪花飞不进山中,只在山外流连徘徊。
他将她放下马,收回了包裹着她的长麾。
冷风袭来,雪花透过她那薄薄的火红的嫁衣冰冷她的身体。她打了个冷战,头脑蓦然清醒。力气一点一点回到身体之中,只是那不停而过的风麻木了它们。
他低下头看着她,黑沉的眸中那无边无际的悲伤已被大雪掩埋,无影无踪。那无波无澜的脸如千年之冰,倨傲与自信重新回来,让他变得尊贵如神。
目光一点一点的收回,她睁大了空洞的双眼,苍白绝望的脸上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之火。
他睁开眼,坐在高大的骏马上握紧缰绳俯下身看着她,冷声道:“你我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她遽然抬头,秀眉紧皱。
他直起身子淡漠的嗤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和你的交易是……我放你进这林子,你若是能找到薛简,我便就此放手。你若是找不到……若是活着,你就必须乖乖的跟我回去,做我的女人,若是死了,我来替你收尸。”
身体蓦然一震,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面对着他,心已凉透。这么大的林子又下着雪,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她还是个瞎子。若是找不到他,不是冻死就是被野兽吃掉,这样的下场……
“你后悔还来得及。”他抬眼望着飘然而下的大雪,只是那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用力,直至指关节泛起一片青白。
记忆中的那个微笑越来越清晰。
好像还是很小很小的样子,她躲在梨苑的一个小角落里偷偷哭泣,她想念十三哥哥,很想很想。她只想待在他曾待过的地方,静静的想念着他。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那些老妈子都已急的跳脚了。天黑了,又亮了。她以为自己快要在黑暗中消失时,一大束亮光突然将她包裹。
她抬起头,于是看见了他的笑。
阳光一般灿烂明媚的笑渐渐放大,他俯下身伸出温暖的小手握住了她那冰凉的指尖。他冲她眨眼,纯净澄澈的蜜色眼眸亮的就像阳光下的琥珀。
他说,歌儿,你看,只有我能找得到你。
他说,歌儿,你不管躲到哪里都逃不开我的视线!
他说,歌儿,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感觉到你到底在哪儿!
于是,她涉江湖,他等。她入宫廷,他守。她流落大漠,他寻。
他始终在她的身后,只默默的隔开一小段距离,目光却始终围绕在她的身旁。她一回首,最先看见的亦是他那温暖若春日的笑容。
所以,她也一定可以找到他!
她抬起头对着马上之人微微一笑。然后,她一声不吭提裙朝着林子的方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心中剧痛,可他却依旧淡定的高声道:“若是天黑之前你还未找到他,就等着我来找你吧!”
冷漠洪亮的尾音消失在风雪之中。
红影不见,他终于垂下头,任那大雪覆盖他的全身。
很久很久,他沉默着,不发一语,似乎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了。
赫沙蹙眉看着大汗,粗犷的脸上多出一抹同情之色。
他抬起头,任马向西慢慢行去。
“大汗,不等洛姑娘了吗?”赫沙连忙出声询问。
他回归头看着那片茫茫森林,似是在看着她,只最后一眼,千般不舍万般无奈,那如沙漠般无垠的悲伤在他那黑沉的眸中慢慢凝固。
他叹息:我爱的人,再见了。再见了。
蓦然扬鞭,狠狠挥下,马儿扬蹄,顺风疾奔。
你一定会找到他的,对吧?
因为,你心中有他,他心中有你,心心相通,就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你的脚步了吧!
山风呜咽,雪花很轻很轻的落下。周遭的大树似忠诚的卫士昂首挺立守护着这片宁静。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一点殷红正在大雪中缓缓移动。
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
如此周而复始,她早已没有出入森林时的胆怯。单薄的嫁衣上落满了雪花,那炽烈耀眼的火红被大雪掩盖,渐渐变淡。
好冷!
她抱紧了身体,跌跌撞撞的奔跑。毫无目的。
“薛崇简!薛崇简……”她用尽全身气力的呼喊着,口中的白气逃逸到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了白霜。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双颊通红。
微弱的声音消散在冰寒的天地之间,连一丝细小的回声都没有。她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可以支撑着自己再爬起来。
耳边,朔风如战马鸣啸。雪花落入她的脖子里,激得她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金冠已不知何时掉落,那被撩起的乌发此时已披散下来,随着寒风和着雪花凌乱飞舞。
快被冻死了吧!
山林间,一声孤凉的狼啸震破寂静,留下一串连绵不绝让人心惊胆颤的尾音。
一股扼人声息的恐惧感蓦然漾上心头。
此起彼伏的狼鸣,永不停止的风啸,大片大片的雪花,茫然无际的黑暗。
她该有多无助?
意识渐渐模糊。她好像坠入了永不休止的梦境之中。
那个白衣男子拍着她的脑袋对她温柔的笑着,银白色的眸好像月光下的海洋,翻涌着永不停歇的温柔。他递给她一颗青色的小梨子,笑看着她,温润如玉的眉宇之间满是宠溺。他说,这是初夏熟透的第一颗梨子,我把它留给你了。
他说,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转眼之间白衣染血。他的头颅在华丽的地毯上滚动了两圈,却始终面朝着她。
风华绝对的脸,温柔迷人的笑颜。
美好的一切全都被血雾笼罩。
可是,那一声低喃却已超脱一切。他说,歌儿,我爱你……
无尽的黑夜,那两排长长的灯笼一个接着一个排向那遥远的温暖。他站在黑色的夜风对她微笑,墨绿色的长衫微微摆动。那眸似阳光似琥珀似小溪,澄澈透明,如不容亵渎的神明。千百个夜晚,他就是这样默默的为她点灯指引着她回家的方向。
他被梦魇住,只大声的叫着:“我有爹!我有爹!我不是**!不是!母亲,别把我送走,好不好?您打我骂我吧,求您别把我送走好不好?”
他的无措,他的落寞,他的孤独,他的忧伤,他可以流着眼泪笑得很幸福。
他说,我的使命是守护你,一直等着你陪着你,不让你一人饱尝孤单。
他说,只要你一回头就会发现我一直都站在原地看着你,等着你。
他说,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沧海桑田,起起落落。若是这个世界毁灭,那双纯净的眸坚定而温暖的跟随你的左右,你会觉得幸福吗?若是茫茫草原,你独自一人,他朝你伸手,对你笑,用温暖包裹你微凉的指尖,拽着你离开孤独,你会爱上这种温暖吗?
若是能遇上两个这样的男子,那此生也无憾了吧!
她静静的微笑了起来。
无尽的黑暗中她好像看见十三回过头冲着她笑,眸光温柔。他冲她伸出修长的手臂,柔声道:“既然来了,就让十三哥哥带你走吧!”
他看着她的脸,看着他银白色的眸,终于,伸出了手。
白色的光芒蓦然变得耀眼,他的指尖就快要碰上她的!
可是……
缠绵的笛声在空旷的树林中穿梭。那些纷扬的雪花跟随着笛声的脚步默默前行。天地间,茫茫一片。有什么正渐渐消失,又有什么在渐渐苏醒。
嫁衣火红,在雪中飞舞格外醒目。朱红色的唇颤抖着发不出一个音节。狂风吹起乌发,纷纷扬扬。
她顺着笛音奔跑,精致美丽的脸上,泪水悄然滑落。
……
“我叫薛崇简,你叫什么?”
“崇简也会给洛姐姐很多很多幸福的!”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不管你身在何方,你只要记住,有一个人他会站在你的身后,一直看着你。如果累了,只要转身伸手,他就一定会握住,让你依靠。”
…………
“歌儿,我们都会幸福的……”
“若败,我亦不会独活!”
“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如何选择,无论成败与否。”
“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吾之情护汝之心,吾之心博汝之情。”
“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曲子,我们把它叫做《长相守》,好不好?”
…………
长相守……长相守……不离不弃,长相守。
薛崇简,我来了……
她张开双臂奔跑,宽大的袖子蓄风飞扬,火红的裙摆随风摇曳。她笑,流着眼泪深深的笑。宽广无垠的雪地中,那抹殷红随风轻舞。
意绵绵相思弦,相思尽时两心牵。两心牵,隔天远。独与君见长相守。
黑暗的世界隐隐约约释放出一丝光亮。
她上坡,下坡,上坡,下坡。似随着笛声追寻了好几个世纪。
走失的一切,错过的一切,以为不复存在的一切,只待她回首,那些一切依旧坚定不移的守在原点。
薛崇简,如今我才明白,我们的爱有多深沉。
淙淙的水顺着高出的青石缓缓流过。雪融,蒸腾起大片大片虚渺的白雾。
竹桥上,那人长身而立,手执玉笛,静静吹奏。
山间的鸟鸣,止。山间的风啸,停。天地之间只有那笛音缭绕,久久不绝。
溪上的风静静吹起他那墨绿色的长衫。他微微蹙眉,明媚如春光一把的蜜色眸此时却满是忧伤。
她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曾几何时,他曾说过,他要盖一座可以遮挡风雨的竹楼,可以与爱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琴瑟和鸣,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
泪水汹涌。
她静静的站在林子深处看着他那飞扬的眉角,哀伤的模样。
笛声停,吹落了一地的忧伤和雪而眠。
终于,她叫了他的名字,空洞眸刹那覆上了一层奇异的光芒,纯净而耀眼。
“薛——崇——简!薛——崇——简!”
她看见他回过头,看见他神色诧异,看见他微笑,看见他朝着自己遥遥伸手。
于是,她回到了他的身边。
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如何?
明夕何夕,春光依旧,如何?
闲云野鹤,彼此相依,如何?
不离不弃,长相厮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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