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歌只觉得身体轻浮,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见有人正大声的斥骂着谁,乱哄哄的,声音嘈杂。大约过了好一会儿,这个世界才似乎清净了下来。暖暖的液体滑过喉咙激起一阵暖意,似乎那原本丢失的一干二净的力量又慢慢的一点一点钻了回来。
不知是谁,那暖暖的呼吸喷散在自己的耳畔,激的她微微皱眉,握住自己左手的人,身体轻颤,她能感觉到,那人正盯着自己。
“嗯……”
她哼了一声,想要抽回手,却反被对方握的越来越紧。
胸腔之中扯出一丝疼,她虚弱的咳了两声,皱眉有气无力的说:“莫啜……放开……”
握住自己左手的那双大掌动作微滞,但那股灼人的滚烫却已离开。
“我带你去天山,我们去找天山女妖,让她治好你的眼睛!”莫啜不禁攥紧了拳头,他紧盯着那张苍白的脸,微蹙双眉,眸光怜惜。
洛歌沉默不语。
“你到底想怎样!”他低沉着声音,语气无奈。
洛歌淡淡牵唇,冷冷一笑,“我要你放我走。”
“不可能!”他倏然站起来,有些愠恼的吼了一声,黑色的衣,无风轻扬,他垂下头,浓眉越皱越深,满身疲惫,满心疼痛。“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苦么?自我十八岁那年见到你以后,就再也忘不了你。我是突厥的汗,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加宽阔自由的天空!”
像是承诺,更像是他的誓言,他转过身,低眉看着她一人才有的温柔与凄楚。“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叫我如何再将你交给别人?你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会保你一生无虞!洛儿,信我!”
“你能保我一生无虞,也能保我一世快乐么?”她语气虽无力确实十分坚定,“你所不能给我的,那个人却会拼了命的给我!”
“谁?”他有些无措的抓住她的双肩。
洛歌淡然一笑,她牵起唇角,苍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异样的光彩,“我一生能遇上这样的男子,足矣。他们一个为了让我幸福,不惜舍弃自己,一个为了让我无忧,等我多年,你说,你能做到吗?”
他愕然,蓦然松开双手,睁大了眼睛向后踉跄了两步。
洛歌微笑了起来,只觉得全身温暖,似乎眼前,那两个深爱着他的男子正安然温柔的笑看着她。
我早就是个将死之人。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他们。我知道他们想让我活下去,带着希望活下去。我明白,所以我要坚强,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轻快,仿佛已经了解了一切那样明快安然。
“我要回去,我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我要告诉他,我想带着希望,带着那个逝去之人的心愿跟他在一起。他太累太苦,就是在我的身后寂静无声的看着我。不管我走多远,他都跟在我的身后,不管我变得多丑陋,他都不会舍弃我。他说‘吾之心护汝之情,吾之情博汝之心’你看,他得有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莫啜,你能吗?”
他睁大了黑沉的眼,难以发出任何生硬。
“其实,不用他来博我的心了,因为,我早已习惯了有他的目光终日相伴的日子,他不会计较,我到底爱不爱他,他只会一直默默的看着我。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及时的给我温暖。莫啜,你做得到吗?”
她说着,唇边的笑意越来越身,仿佛早已抛弃了人世间的痴怨,只留下那蓦然回首,看三起三落花开花谢的淡定安然。
“我注定不属于这里。所以,莫啜,我也注定不属于你。放我走吧!”
“我不许!!”他突然震怒,不知轻重的抓紧她的双肩。黑沉的眸中早已燃起了熊熊火光。大火之外的是悲凉是凄怆更是失了方向。“我不许你再想他!忘了他!从今以后你只许喜欢我一个人,只许想着我一个人!给我忘掉那个男人!忘掉他!”
她仿佛不知疼痛。致死淡静安然的笑道:“至死不忘。”
至死不忘。
怎么能忘?
如此刻骨铭心穿越生死的深爱教她如何忘记?
“砰。”
他踢翻了火盆,那些散落在地的火星闪着微弱的光芒,在晦暗的帐篷内格外明亮,那光芒,将他那冰冷,俊美的脸照耀的异常苍凉。
他垂下头,坐倒在她的榻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帐外的士兵听见帐内的巨响,互望了一眼,不敢妄动。
“我问你……你当真没有爱过我吗?”他轻轻的问着,近乎哀求。尊贵如他,倨傲如他,冰冷如他,残酷如他,也只能这样放下一切的哀求着,死囚犯等待着最后的宣判那样,静静的哀求着。
“没有。”她淡淡开口,刹那却已伤得他满身是伤。“亦从未有过。”
一片寂静,除了他那粗重的呼吸声。
一声嗤笑,似自嘲似哀痛的前奏。他扶着榻上洛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看着那张淡静的脸,邪气的笑着,语气冰冷:“很好,既然我已得不到你的爱,那么我更不会让你去爱上别人。我不会放开你,今生今世,永远不会!”
无力的脚步越来越轻,一阵风透过掀起的帐帘涌了进来,洛歌的笑被风凝住,霎那间,身体竟微微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