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寂静的夜。
白色的雪如同一只只巨大的怪物蛰伏在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寒风吹袭,屋檐下的冰凌晶莹剔透的反射出白色的光芒,寒冷冻住一切。
窗内,龙涎香浓烈的如同化不开的蜜糖,浓郁的让人难受。
女皇半卧在床榻上,轻合双眼。
年已八十的她,白发如寒霜一般散落在玉枕上,皮肤好像蒸发了所有的水分般干枯。化了淡妆的脸上皱纹虽不是很多,但仍旧显示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老态。
她突然睁开双眼,慵懒启唇,声音苍老的仿佛已过千年。“你违背了与朕之间的信约。”
塌下之人,躬身垂首。白衣敞开,露出了健硕的胸膛。他无畏的弯了弯唇角,声音冰冷淡然:“陛下既全都知道了,那么,易之随陛下处置便是了。”
“张易之!你非得惹得朕大动肝火才肯罢休么?”女皇半眯双眼,混浊的眼中,凌厉的目光直逼眼前的俊美男子。“你曾经答应过朕的事情,你一件也没有做到!”
“陛下交与易之的事,易之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做到了!”
“哼!”女皇冷哼一声,坐了起来,身形虽槁枯,却犹存一股帝王的傲煞之气。“朕说的是那个昌宗进宫以后!”
“她是个意外!”
白衣男子平静作答,蹙起的眉间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意外?哼!好一个意外啊!”女皇冷冷一笑,她站起身,走到白衣人的面前,抬起头看着他。“张易之!你对这个‘意外’所做的一切可真是不一般啊!”
“陛下……”
“朕要除掉她!”
“陛下!”
白衣男子猝然抬起头,神色无比紧张。
“陛下不可伤她!”
女皇看着他的双眼,目光凌厉冰冷。她突然发出了一连串低低的笑声。
“张易之,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你是低估朕了还是太高看了自己!张易之,朕要的只是你能够全心全意的来服侍朕。你的一切都是朕赐予的,你怎能倒戈相向!”
白衣男子垂眼看着面前脸色寒峻,神情却有些激动的女皇,无畏的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是,易之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易之也只是陛下的走狗而已。可是,昌宗她不一样,她并未违背陛下的意愿,也并未做出对陛下不利的事情。陛下又有何由去沙她!”
“凭你!”女皇转过身,猛然抬手,食指凌厉的指向他。她提起裙摆走至案边,取过案上的一本奏折朝他摔了过去。“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的看看!”
白衣人抬眸看了她一眼,蹙眉捡起地上的奏折,有些困惑的翻阅了起来。
“这是凤阁侍郎魏元忠的折子。”女皇语气冷漠。她挥手指了指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又道:“这些折子多数是参你兄弟二人的。他们奏言你兄弟二人惑乱后宫、扰乱人心,仗势欺人、胡作非为!”
“一派胡言!”白衣男子气吼一声,用力的合上了奏本。他抬起头看着女皇,怒气冲冲。“我兄弟二人深居内宫,他们又怎知我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血口喷人!”
女皇看了看他,冷冷一笑。她转过身,面目有些苍凉。“群臣思唐德久矣。参你们恐怕也只是他们想要这江山易主的开始。易之,你是朕信任的人。朕要保你。你和张昌宗行事应在低调一些,免得被他们抓住把柄。”
“哼!”白衣男子气哼一声,面目不屈而凛然。“这班顽固庸臣!”
“易之,你过来!”女皇坐在床沿,对他招了招手。
白衣男子微微迟疑了一下,终还是举步走了过去。
“为朕抚琴一曲吧!”
女皇笑,笑容里却是满满的沧桑悲凉。
夜凉如水,风过无痕。漆黑的夜,慢慢的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