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艳阳高照,溪水清流,几个髫年孩童在河里嬉闹着,他们在比赛抓鱼。诸葛天在那里一扑两扑的往水里压过去,清水浮在他那稚嫩清秀的脸上,他欢乐着。岸上坐着一个女孩,也是五六岁模样!
“小天哥哥,你小心点,当心水深呢!我妈妈常常说这大热天的,容易闹水鬼!”岸上的小女孩娇声娇气地朝着还在溪水里尽兴的诸葛天喊道。诸葛天正专注于那在清水中极速乱窜的鱼儿,心无旁骛。
他蹑手蹑脚地往水里扑去,似乎压着,是一头大鲵。但他躯体太小、太嫩,感觉那身下的东西一直不停的翻滚着,几乎把他顶飞起来。他却不放手,死死地抱住被他压在身下的大鲵。还一口叫喊道:“阿沐、阿炳,快来呀,我抓到它了!”
那边两个孩子也激动的蹒跚跑来,一面道:“诸葛天,你等等,我们就来!”就在阿沐和阿炳快近诸葛天时,那大鲵纵身一跃,把诸葛天快速往深水处拽过去,诸葛天却死死抱住不放!坐在岸上看的小女孩见状,害怕起来,忙喊道:“小天哥哥,你快放手啊,小天哥哥,你快放手啊……”
诸葛天却并不,他被大鲵往深水处拖过去,脸上和身上已经有几多伤疤了!可他还是拼命握住,深怕到手的东西跑了!眼看离深水区越来越近了,急得岸上的小女孩哭啼地喊道:“小天哥哥你放手啊,小天哥哥……”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哇哇”大哭起来,在不远处锄禾的诸辰铭听见,寻声望过来,听见有人在河岸哭,他急忙赶过来。
是任子民的女儿任卉茜,任卉茜见诸葛行,哭道:“诸葛叔叔,你快救小天哥哥,你快去救小天哥哥……”诸辰铭见任卉茜惊恐状,忙问:“茜茜,怎么了?小天他……”
“小天快放手,小天快放手!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要了……”阿沐、阿炳在河里大叫着,诸辰铭顺声看去,只见河水中央,诸葛天抱住一条和他差不多大的大鲵,那大鲵拖着他在河中快速乱窜,正往河中深水区飞速游去,唬的诸辰铭一面叫喊一面跑过去。
“小天,快放手啊,小天……”诸辰铭惊恐万状地喊,可是诸葛天似乎都没有听到,跟着那大鲵往一起往深水区过去了!
快到深水区,大鲵的游速越发快了!诸葛天似乎被水给呛住,此刻没有了意识,只觉得自己在深海里咕噜咕噜的沉浮着,越陷越深,深到自己也害怕!
到深水区了,大鲵几个摆尾,把诸葛天撂下了,消逝在深水里,诸葛天却漂浮在那。诸辰铭急忙过来把他抱上岸,只见他满身的伤,到处擦痕。诸葛行又气又急,他嘴角流出水血,直到几个孩子围着过来,诸葛天才慢慢真开双眼,第一句话竟是:“我的鱼呢?”
诸辰铭见他醒过来,却要呵斥,要知道,诸葛天现在可是他唯一亲人和寄托,是他的希望!若他有万分不测,自己就愧对姬木灵了!他忙说道:“小天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的鱼呢?”诸葛天哀戚的又道,他并不直面诸辰铭。“它已经跑河里去了!”阿沐道,任卉茜也说道:“是啊,小天哥哥,鱼跑河里去了!”诸葛天听了,却哭起来,伤心道:“我的鱼呢?我的鱼呢?……”
诸辰铭抱住孩子,一脸内疚。
他们回到家里,任卉茜飞扑进父亲任子民怀里,撒娇喊了几声“爸爸”,任子民抱住女儿,高兴地道了几句:“哎哎……我的乖女儿,刚刚和小天到哪里玩去了?”任卉茜道:“我们到河里去抓鱼去了,小天哥哥还抓到一只大鱼,可惜……可惜让它给跑了。”说着她伤心地顺眼下去了。任子民安慰女儿道:“哦呵呵,没关系……没关系,过几天爸爸再陪你们一起去,我们抓条更大的!好不好?”任卉茜听罢,高兴地问:“爸爸,真的?”任子民刮一下她的鼻尖,笑道:“当然咯,爸爸怎么会骗你呢。爸爸怎么舍得骗我的宝贝女儿!”
任子民转过脸来,看见诸辰铭抱着诸葛天,他满脸伤痕,忙问:“诸葛兄,这是……?”诸辰铭道:“没事,河里游泳摔的!”任子民道:“哦哦……”说完放下任卉茜,说道:“我家里有擦伤药,我就去拿来给他擦拭吧。”诸辰铭道:“好的。”
说完他抱着诸葛天进屋里来,把他放倒在床,轻轻叹了口气。
恍惚之间,诸葛天已经十二岁了,脸上虽然稚嫩如初,只是愈加行为偏僻性乖张。诸辰铭因为自己屡试不中,都将所有心血寄托在他身上,岂料他更加不上心长进,担心他走自己老路,自小对他严加教学,揠苗助长也在所不惜。而且想起姬木灵,不觉对诸葛天更是恨铁不成钢。
夜晚的天,星辰已经渐渐露出来了,诸葛天从外回来,他和小伙伴们去捉田鸡烧烤吃,脸上还带满泥土。担心遇见父亲诸辰铭,诸葛天正偷偷摸进来,诸葛行点灯坐在桌旁。诸葛天惊吓道:“父亲!”说完立在一旁,等待诸辰铭自小的家教。
诸辰铭见状更是愤怒不已,却已无可奈何。自从上次诸葛天坠崖悬空,他便几经警告过诸葛天,谁料他不仅行为没收敛,更加顽皮恶劣,诸辰铭也是毒打数次。诸葛天几次死昏过去,却从不言语、不辩解。自那次水里捉鱼之后,无论他再怎么鞭笞,诸葛天再没哭过,诸葛天对他的眼光只是冷冷的。
诸辰铭也别无他法,左思右想好久,深吸一口气,说道:“小天,你也长大了,我再也教不了你了,是时候送你去上学读书了……”
诸葛天原以为又是一阵鞭打,早就做好准备了,谁知父亲这般,自己却愧疚心上来。站着不说话,他现在的话愈加少了。因为在他眼里,父亲只会说书教学,大谈经济救世,兼达天下之道;还因为屡试不中、抑不得志,经常嗜酒鞭笞他,每每心情不好便拿他做出气筒。他在他眼中和心里不过一个工具,一个图名图利的工具而已。
时不时又说他是个祸害,害死了他母亲,又背负不起自己兼济天下之心,所以对他愈加严厉苛刻。诸葛天除了自己在不记事时能感觉到一丝丝亲情温暖之外,其余的时候更多的是父亲逼其死读书学礼,体罚式家教,诸葛天本就逆反心越来越强,所以父子关系越来越差!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梨山的枫叶早已火红了半天边,天空也变得空旷辽远,空气多了几分宁静超然。
诸葛天是在这“晓来谁染霜林醉”的季节被诸辰铭带到梨香书院的,梨香书院是属于浔阳城的一家书院,院规很多,极其严格,因仕途经济升学率太高而闻名方圆百里。距离诸葛天的村居大约五十余里。诸葛行之所以要把诸葛天送到此地锻造,不过夙愿所托,希望他替自己完成自己未能如愿的仕途经济之道。
诸葛天随着诸辰铭下了牛车,一抬头便见是山峦氤氲,秋气泠然,鸷鸟发出丝丝沙哑的叫声,直入云端的云来峰,巍峨高大,令人好不敬畏。有诗描得极恰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诸辰铭和诸葛天进云来峰脚下的梨香书院里来。那梨香书院挺大,全院占地数亩,亭台楼阁具有,还设有广场习武,主院是濢云楼,相传为檀木老祖赐名,其余两侧皆以濢云楼为中轴,各自设院而起。左侧设有天琴阁、棋轩阁、画舫阁、书莊阁、宫舫、商舫、角舫、徵舫、羽舫;右侧设有论文台、子语台、学士台、中庸台、诗坛、书坛、礼坛、易坛、乐坛。
诸葛天随父亲走进梨香书院去,推门进去那一刻,迎来的先是一阵阵整齐划一的朗读声。
诸葛天四目张望,见院内严肃庄重气氛,不觉压抑难耐。各种新面孔,各种新奇与陌生。
他们跟从一人转过几道弯,又走过几道回廊,亭台花园。不几多时便到了一个院内,只见那人道:“师傅,他们到了。”诸葛天见一花白胡须的夫子迎面而来,和诸辰铭寒暄过了。诸辰铭便把诸葛天拉出来,说道:“这正是小儿,以后还望尊师好好严加教导。”
诸葛天有几分彷徨地低头瞪眼看着他,那夫子见诸葛天面色红润粉嫩,样子乖巧可爱,都不觉心生爱意。捋须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哈哈……”
诸辰铭对诸葛天道:“小天,怎么还不拜见老师?”诸葛天听后急忙地跪下去,拜了几拜,说道:“拜见夫子!”夫子见他口齿清晰,毫无生人怯意,而且礼数举止得当,更加喜爱三分。
又笑道:“好好……以后呢,你就在这里学习功书,要和师兄师弟们和睦相处。切莫乱生是非,知道吗?”说完他又指着站在一旁的刚刚领他们进来的及笄年华的男子说道:“他就是你的师兄虞木青,以后起居、早课晚读都由他安排。”
诸葛天自己拱手作揖道:“弟子知道了。”
说完,诸辰铭又和柃木师尊叙些壮志凌云,感叹自己不成才,愧对师尊。柃木只是摇摇头,摆手道:“哎——,你如今也已经博文广志了,只怕学识也未必不如我,至于经济仕途之道,不过谋求权术生存而已,何必太过于怀,而况现今令子聪明伶俐,想必他日金榜题名也不是难事。何不好好引导管教,自怨自艾呢。”
诸辰铭听罢,不觉也自惭形秽,叹气道:“正是因为犬子,才如此狼狈。”柃木见说,不解地问:“为何引怜自叹?”诸辰铭道:“尊师有所不知,小儿虽然面相乖巧可爱,逗人喜欢,也聪慧异常,却不十分安分守己,顽劣异常!”柃木捋胡须笑道:“怎么会,我看他虽然性情乖僻,却是压抑,引导不当所致。若加以正确引导,定是栋梁可靠之才!”
诸辰铭听罢,还是叹气摇头,掌灯时刻,他们方才散去。诸辰铭又在梨香书院呆了几日,陪诸葛天熟悉院里人文环境,便辞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