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一阵犬吠,奔来的是三只大黑狗,来生泪还没来得及拂去身上的灰土,诸葛天也未来得及好好欣赏她这难得的模样。来生泪便拉着诸葛天寻路跑去。那仆人们走近一看,见墙被破了一道口,以为是他们挖的,更加愤怒,穷追不舍。
他们在杨府四周寻躲,诸葛天还扛着那不知哪里得来的锄头,来生泪见状,叫道:“小天哥哥,你扔了锄头吧!”诸葛天才知道自己肩上还挂着那锄头,于是把它随处一扔。
他们一面跑一面回头,深怕那大黑狗追上来。不觉跑进一间古堂,熏来的是一阵焚香烟味,他们也不顾,急促地反扣上门栓,两人还喘气相顾自笑。全没注意到古堂里面还有个人,是一位面目慈善的美妇人在跪拜念佛。
她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仆人送茶水进来,又听到他们的慌张声势的把门给关了,听那喘气声像个小孩,府中并没小孩。她忙立身而起,转过头来——是两个顽童!来生泪看见古堂里有人,她忙拉了拉诸葛天,诸葛天回头一看,他俩惊了一吓,来生泪急忙说道:“老奶奶,求求你,外面有人要杀我们,我们就躲躲,一会儿就走!”诸葛天也满脸惊汗地点头应声哀求。
那妇人见他俩,先是一吓,仔细一看是两个明目伶俐可爱孩子,以为是山下来的孩童又来庄里偷桃子吃,听来生泪叫她“奶奶”,又好笑又气的,她说道:“谁敢在这里杀你们?!返了他!”来生泪慌张道:“是呢是呢,他们牵着大黑狗,要咬死我们呢!”那妇人听见外面的狗叫声,知道是家里的,想着应该是这两个孩子无缘无故跑进庄里来,被管家发现,放狗吓他们罢。
那些仆人已经到门口了,来生泪和诸葛天屏住呼吸,死死抵着门。却听见他们停住了,从门缝瞥去,他们并不攻进来,狗叫声也没了!他们都奇怪,只听外面的人轻声喊道:“夫人,可见到有人来过?”来生泪和诸葛天惊恐地看着那妇人,那妇人看着他俩,只见的都是天真无邪的眼神,又是孩子,忙说道:“没见到。”
那人道:“好的,夫人小心,刚刚有俩小孩挖毁围墙,闯进山庄来了,夫人要小心啊!”那妇人道:“好的,我知道了。”那群人便领着狗别处寻去了。房内妇人看见他俩还战战兢兢的,却似乎不是怕外面的人,倒像是怕自己。
沉默些时刻,妇人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们说你们挖坏了围墙……”来生泪紧急地摇摇头,诸葛天道:“我们是钻洞进来的。”那妇人听罢了,来生泪满身尘土,只有两颗眼珠在转动,不觉乐起来。
又见他俩模样都还周正,乖巧可爱,心里甚是喜欢。来生泪道:“老奶奶,你在这里干嘛?”那妇人道:“老奶奶?我……我有这么老么?”说完不觉摸摸自己的脸,几乎要去找镜子照了!来生泪才觉自己一时心急的错叫,忙悔不迭口道:“哦,不不……是大姐姐,大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妇人听见她转口浑叫,没个章法,气道:“混账!”来生泪见她发怒,十分惊恐地看着她。那妇人大约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又见他俩呆呆立在原地,眼神失去了刚才的纯真与光亮,透出的是惊恐的眼神,知自己刚才吓着他俩了,不觉懊悔,顿了半晌,转口温柔地道:“你们是哪家的小孩,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诸葛天急地解释道:“我……我们来这里拜……拜……”还没等他说完,来生泪道:“我们来这山里玩的,看见有户人家,想顺便来讨口水喝,哪知道……”那妇人看着来生泪,知她是骗自己,不过却还是喜欢的不得了,感觉她极像自己那前几年染天花死去的女儿。如此一想,不觉心里苦悲起来。
来生泪见那妇人突然失神痴呆了,又看她刚刚那怒气可怕模样,感觉不好,自己偷偷开了门,拉着诸葛天准备开溜。岂料早有一人已闪到他们面前,把他们像两只小喵咪似的给揪住了。原来是韩书平听说庄里来了不速之客,自己凝神一追踪,知道他俩到这里来了,遂过来逮住,怕他们生是非。
却说韩书平是一介武夫,又玩性十足,哪里懂得怜香惜玉,和尊老爱幼,只顾自己好耍。不知用力拧着来生泪,疼的来生泪叫起来,诸葛天却很是厌恶韩书平的,挣扎地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那妇人见刚刚还是活泼可爱的猫儿,现在却被人拎着像两只病猫,失去了灵活,不觉怒斥道:“你是谁,放开他们!”韩书平见那妇人发了怒,原只是想逗他们玩玩,自己过了头了都不知。不觉讪讪地放了手了,杨斌和杨一柳也随后跑了过来,一齐道:“娘,怎么了?”韩书平听罢,更加懊悔,连忙道歉不迭。诸葛天等人也奇怪,瞪着眼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本是极度厌恶习武之人,平日里更是严加管教杨氏兄妹,见韩书平腰板挺直,动作敏捷,粗枝大叶,料知是习武之人。便十分不悦,先指着韩书平道:“这人是谁?”杨斌道:“哦,他是孩儿在镇上遇到的仙……好友。”又引荐自己的母亲道:“韩仙……兄,这位是家母。”韩书平也忙自我介绍道:“夫人好,刚才不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来生泪看着韩书平,抿嘴怒目而视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哼”!诸葛天也抱拳在胸,学着来生泪道:“哼!”
韩书平见状,尴尬不已,杨夫人见状,又是好笑又心生爱怜。见他们扑红扑红的桃子脸,生气时的样子还是那样可爱,越发怜爱不已。杨斌在一旁也尴尬,片刻,杨夫人忙去扶起他俩。来生泪还是娇气地抿着嘴,诸葛天自己起来了。杨一柳见母亲喜欢,也忙过来安慰劝解道:“好啦好啦,两位小侠客,这回算这位大哥哥不对,你们大人有大量,莫不要和他计较咯!”来生泪道:“我才不呢!”
杨夫人质问杨斌兄妹道:“你们刚刚是不是上街惹事去了?”杨斌素知他母亲是极力反对他们练武的,因为他父亲也是习武之人,因为和人比武受了伤,染疾身亡。自己忙解说道:“没有啊,娘,今儿不是您五十大寿,我俩刚刚只是下山去,因为今儿不是赶集么,我们正思量着买什么东西回来给娘祝寿呢。”
杨夫人道:“哼,你们不整日子家的到处惹事生非,便是对我莫大的宽慰了。”说完,她又慈爱地微笑着摸摸来生泪的头,说道:“他可是捏疼你了,你不要生气,一会儿我跟他评理去!”来生泪听罢,她天性聪慧,哪不知就里,忙说道:“我才不疼呢。”说完她回头看看诸葛天,说道:“小天哥哥,你呢?”诸葛天道:“我也不疼。”杨斌道:“那好,那就好了。”
杨斌道:“母亲,孩儿已叫厨房备好菜饭了,就请您去用餐吧。”杨夫人见来生泪还活脱脱一个泥人模样,忙叫人领她去清洗。来生泪却叫诸葛天跟着去,诸葛天应了声,呆头呆脑地也要跟着去,杨夫人忙道:“哎——人家女孩子去洗澡,你跟着去不害臊?”一席话醒得诸葛天面红耳赤,来生泪也从脖子红到脸。
饭桌上,来生泪是已经换成了女装模样。只见她着一身月白衣,搭上雪羽肩,里面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上锈水纹无名花色,衣边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纤腰盈盈微然,身材虽小,却也已经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粉红樱桃唇,清明灵净眸。垂鬟分肖髻,轻挽银玉紫月簪,恍若倾城,貌似是飘然如仙。
诸葛天看着发了呆了,因为这段日子以来,来生泪皆是束起陀螺似的尖塔头,一脸灰仆,整个假小子模样。哪里知道她打扮起来如此妙龄好看,竟超过他之前所见之女孩。来生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又见诸葛天发痴的差点涎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了,不觉有略微微的羞涩,绯红着脸。
杨夫人见她这般,愈加疼爱不已,恨不己出。忙的把她携到自己身旁坐下,说道:“来来来……今天难得团聚,又有远客而来,大家也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只管夹,都不必见外了。”韩书平忙握拳道:“多谢夫人款待。”杨夫人却并不十分待见他,只是淡淡的。韩书平也不知何意。杨斌道:“韩兄,来来,干一杯!”杨一柳道:“来,韩兄,我敬你一杯。”
来生泪和诸葛天面对那可口佳肴,多些菜品都是自己未曾见过的,两个小鬼是一齐埋头苦干,并不多言。众人也只是看着他们笑了。不多时,已是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了。杨夫人乐呵呵地看着他俩,问:“怎么样,还要添饭菜吗?”来生泪和诸葛天满嘴油腻地道:“不用了,谢谢夫人。”杨夫人微笑道:“嗯嗯,真乖,真好!”
饭毕,杨夫人又带他俩到庄中游走一番。杨家山庄是浔阳城的大户人家,庄内也比较大。亭台花谢,飞翼楼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他俩一面听杨夫人说着往事,一面不时随声附和。杨夫人已经多年未曾这样快乐过了,自从她小女儿先天病逝,丈夫杨彦和别人比武被伤,后至命陨,她便日日躲在古堂里吃斋念佛,静心养身。
诸葛天和来生泪在府上住了两三日,韩书平已准备辞别,来生泪也随着要走。杨夫人虽然千般不舍,到底也留不住,只不过给了他们几多财帛,又万般嘱咐他俩在外要小心。他俩都乖巧地安慰杨夫人,又说了好些独立自理的话,并十分感谢杨夫人之情,叫杨夫人好生喜欢。最终杨夫人并杨斌、杨一柳送他们出了山庄。韩书平几经辞罢,他们才站住了。
来生泪和诸葛天随韩书平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