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冼苍野部都城,瑟圩城。
瑟圩城羊角帐
羊角帐外,宽宽的马道上已被红毯覆盖,两侧的士兵手持图腾之旗并列而立,一面面獠牙狮面旗在清冷的阳光下随风慢摇,百位精骑精神抖擞的目视着前方,一动不动,士兵们穿的都是翻毛皮甲,这种皮甲是专门为隆重庆典而制,坚韧的皮甲被缝制在柔软的皮毛里,即不失体面又不失安全。就连红毯上的王亲贵胄都穿上了平时难得一穿的礼服,草原的礼服制作虽远不及中陆的精细,但以整张纯色的动物皮而制,倒也显得雍容华贵。
尤为扎眼的是红毯尽头的金色大氅,柔顺的绒毛在日光的反射下金光起伏,这等珍贵的大氅是用金熊的皮制成的。
金熊性情敦厚,却易发怒,怒火之上力大无穷。平日里慵懒闲散一身细毛紧紧的贴在皮肤上,无论多寒冷的天气都难以穿透,只有被激怒时才会炸起。所以为保证皮毛顺滑,根根分明,需要先挑逗它的怒火,而后在未断气之前将整张熊皮剥下,手法之快难有人为。
稀有的金熊皮在世间一件千金,制作之时却不知惨死了多少生命,熊掌之下断送的贪图利益之辈也是成千上万。
曾经为得一张金皮,王公贵胄不惜抛出重金购买,又有无数人为了那心动的金银远赴极朔,只为捕获一只金熊,但越来越多的人葬送在熊掌之下,最后导致绝少有人再敢捕获。
“这该死的天气,快冻死我了”说话的是苍野部一位世袭的图克。
这群图克平日里养尊处优,虚弱的身体在这里站了已经将近一个时辰,再加上天气寒冷,冻的直叫人发抖。
站在这里一共有五名图克,在中陆,他们则被称为王爷。
这五位都是苍野部的世袭图克。
“小声点,让大图克听见了小心你的脑袋”另一位图克低声警告着,说话间还看看了埋在金色大氅中的那张冷酷的脸。
此时那张脸上毫无表情可言,因为再多的表情都会被那道长长的刀疤取代,刀疤自左眼斜劈而下直至右颊,狰狞的伤口两侧的肉微微隆起,又向内翻卷,那把刀仿佛砍到了骨头上,左眼也因刀伤变的混浊,眼球好像一颗灰白的石头,但右眼却是精光四射,不时吐露出逼人的寒气,此人正是苍野部的大图克阿尔斯冷,现在也是整个冼国草原的大图克。
阿历斯冷充耳不闻,只是望着这片草原的远处。
远处连绵的山丘,直连天际,冬季未过,整片山丘上只有干枯的黄草贴着地皮,在风中抖动着。
落日已经隐没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只剩一弦霞光照耀着这片大地,天边的云被映的红彤彤的,好像一只只燃烧的骏马,奔驰在空旷的天地间。
还没到做饭的时候,草原上散落的账蓬就已经升起了炊烟,灰色的烟伴着浓郁的肉香味儿,弥漫在空气里,让人闻着直流口水。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牧羊节,每一户都杀羊备宴,早早的准备了起来,只为祈求今年衣食无忧,羊肥马壮。
最后的一线光也落了下去,青暗交替间,遥远的山丘上滚起了漫漫灰尘。
数十名勇士骑着矫健的战马,高举着火把,呼喝着驱赶着上千只肥羊,慢慢的驰过了山坡。
一股浓重的羊膻味随风吹到了队伍中,此起彼伏的‘咩咩~~’声远远传来。
“额仑,他们来了”木扎兴奋的说着,胆怯的偷瞄了一下阿历斯冷。
阿历斯冷嘴角闪过了一个简单的笑。
木扎如负重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今年的牧羊节是木扎准备的,他是阿历斯冷的第三个王子,现在专门负责部落里的祭祀、节日和会宴。
其它王子都是一脸轻蔑,只有四王子呼勒格笑着冲他拍了拍手。
“嘁,这有什么得意的?”太苏木撇了撇嘴“有本事立个军功回来”。
木扎也不理他,自顾高兴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羊群。
上千只蹄子踩踏在大地上,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跟前的空地上才停了下来。
那数十名勇士翻身下马,一齐跪在阿历斯冷的身前,“大图克,羊群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牧帐了”。
按照牧羊节的规矩,大图克需要为羊群的领头羊安上祭祀用的冲天角,以壮其威。而羊群必须在部落的每个帐蓬前奔过,帐蓬里的人也必须跪地相迎。
木扎从祀礼手中捧过金色托盘,也跪在了阿历斯冷的身前。
阿历斯冷猛的掀开了那火红的锦布,布面之上的那一只雄狮,也随之一颤钻进了他的手中。
一双纯金而制的细长羊角安静的躺在盘中,那羊角之上已经画满了符咒。
周围一阵惊呼,就连见贯大场面的王亲贵胄和几位王子都不禁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
崛冼并不产金,珍贵的黄金都是用上等的皮毛和战马从中陆的商人中换取而来,也只有部落中的贵族或是立过军功的勇士,才会得到赏赐。
所以,大家都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尤其是每年只能见一次的纯金羊角。
阿历斯冷并未将羊角取出,也无他话,只是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木扎心跳如鼓,慢慢的抬起了头,正好与那灰白的眼睛撞到了一起,吓的他手心泌出了一层汗:“额仑?”
阿历斯冷严厉的目光,直欲穿过木扎身体。
周围一片沉静,只有羊群的咩叫和战马低沉的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木扎的身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想三王子是否做错了事,要遭责罚。
“呵呵,让你在这儿炫耀”二王子巴颜已经开始幸灾乐祸。
木扎就这样胆战心惊的与阿历斯冷对视着,眼神复杂而惶恐。
少顷,阿历斯冷缓缓抬起头,低沉的说了一句“你来”。
木扎愣住了,并未反应过来父亲这两个字的含义,反倒是一旁的祀礼提醒了他。
祀礼重新将托盘捧回手中,扑通一声,跪在了木扎的脚下。
木扎这才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样重要的事情,父亲竟会交给他去做,要知道,安装冲天角的历代以来只有大图克,以王子身份行此祭祀之礼的,他是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