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紧紧的贴着大地,细碎的雪花纷纷洒洒的降下,远远望去白朦朦的连成一线。刺骨的寒风扫过草原,枯黄的草皮被一层薄薄的春雪覆盖着,只有零星的地方裸露了出来。千里牧场不见半只牛羊,只有几处山包耸着,偶有一两只秃鹫停在上面,昂首扫视着四周,一只雪兔蹦蹦跳跳的走出洞外觅食,秃鹫双翅一张低空掠去,将其抓住后扶摇而上。锋利的爪子刺进了兔子的皮毛里,几滴热血洒落下来,掉到雪面上后直接变成了几颗冰梅花。
妥克河以西,铁屑草原上,晏国战旗舒卷,军账林立,纵横交错,矩阵分割,高空望去如同两条首尾对立的鱼,相隔而座。这是闪电军团有名的双鱼阵,双鱼阵结阵简单,且变化多端,可根据战况需要随时变动。庄宫根据草原开阔的地形,特将军营也布置成此阵,以方便开战之时能以最快的速度集结成阵。
军账间,巡逻士兵手持长矛不断的往返其间。时近正午,各营炊烟升起,伙夫们正埋头造饭,大团大团的热气在寒冷的北风下快速的消失,操练完毕的士兵也都陆续归营,嬉笑打闹间,沉肃的气氛一时之间变的活跃起来。
其时,雪沫起落,一名背插三道蓝翎的士兵骑着快马飞奔而过,直奔将军营账。
“报——妥克河以东十里,敌军已来袭。”
主帐中,炭火烧的正旺,一名老者全身裹在厚厚的裘衣里,发含银丝,斜眉入鬓。灰白的长髯垂在胸前,高拱的鼻梁,尖尖的鼻准,形似鹰喙,正是闪电军团的将军,镇国公,庄宫。
庄宫负手而立,凝视着墙上的地图,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两封昨夜送来的信札,一封内容是辎重营遭截,另一封是在大军后方发现了敌军的形迹,再加上刚刚传回的消息,不到十二个时辰,一共收到了三封蓝翎急讯。
“国公,他们想要形成合围”费迟公看着刚刚收到的军报,眉头微皱。
庄宫回身坐在交椅上,并未对刚才的军报有所回应,只是看着一侧檀色兵阑上的剑,:“费迟先生,今日天气如何?”
费迟公是庄宫账前的第一账策,也是唯一位。
“今天早上起了北风,妥克河河面结了冰。”费迟公低首作答,稍作犹豫又继续说道:“国公,我们的粮草已不足三日了,后续的辎重一直没能送过来,再这么下去,恐怕…………”
“咳咳咳”一阵风卷进营账,庄宫重咳了几声。
费迟公走上前去帮其拍捋后背,“将军保重身体呀。”
“老夫且死不了呢”庄宫摆摆手,示意无碍:“先生之意是撤军吗?”
“昨夜我夜卜天象,两日后必有暴雪而至,到那个时候妥克河将冰封数天,屠戮军团定会对我军前后夹击”费迟公并未直接回答将军的问题,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法,庄宫也正是喜欢他这一点。“想必敌军算出了我和同样的卦相,所以这两天才会不断的迂回调动。他们想将我们围死在这铁屑草原上”
庄宫缓身走向兵阑,抚摸着横在上面的宝剑,宝剑通体雷紫色,树枝状的纹理自剑尾直达剑柄。“这把‘紫宵’是先帝所赐,我二十三岁便跟随在先帝身边,那时我还只不过是谨行司的一个普通士兵,负责保护先帝安全。”
费迟公恭敬的站在后身听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知道将军已下决心与敌军决一雌雄。
“后来碎盟之战的时候,我在先帝的寝宫里杀掉了北蛮的一个刺客。先帝便将这把宝剑赐于了我,想来算算也有四十年了,如今我已经老的连行马都不稳了,真是岁月无情呀”
庄宫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剑,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传令官”
“在”帐外应声走进一名士兵
“传我将令,全军即刻拔营,迎战敌军,阵形不变。三通鼓响必须全部列阵完毕,如有延误,军法处置。”庄宫字字朗朗,发号施令间早已不是垂暮的老人,而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军令发出,门外的惊鼓便嗵嗵嗵的响彻了整个军营。
巨大的牛皮战鼓震颤着大地,一身红衣的粗莽大汉,双臂肌肉紧绷,手持大槌敲打着稀星闪电的鼓面。
野兽惊蹄,猛禽狰翅。
妥克河以东十里,大地也在隆隆的回荡着,那是数千匹战马急奔而过的声音。
行进之风,将数百面獠牙狮面旗吹的猎猎作响,伴随着呼啦啦的声音,崛冼的骑兵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驰在茫茫的天地间,那凶猛的气势,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为之一惊。
放眼望去,整个骑兵队都是清一色的崭新骑甲,在雪光的映射下,亮的直让人眼睛发晕。每匹战马均被套上了头盔护甲,嘴中喷出的白气一直飞到了战旗之上。
士兵们高举着方刀,大声呼喝着,那一线线青白的刃面,泛着清冷的光,叫人不寒而栗。
这是草原上一支最优秀的骑兵,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屠戮军团,大军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崛冼的右合鲁巴托尔。
晏国和崛冼的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庄宫依靠闪电军团的雷霆之势,硬是将战线抓推过了妥克河。
向来以骑兵为骄傲的巴托尔为避其锋芒,顺势将屠戮军团撤回了青龙关。
双方偃旗息鼓数日。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气温骤将,积雪盖地。
晏国的军队再厉害,也难以在这种环境下施展神威,闪电军团擅于速攻奔袭,这种大规模的草原雪地拉据战,并非他们所长。
突然,巴托尔急勒战马,驻足停下。
身后的大军也纷纷兜住马头,如云的战旗就这样一瞬间停了下来。
身边的副将丘里向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出声:“合鲁,有何吩咐”。
军中顿时静了下来,只有战马的喘息。
巴托尔翻身下马,将耳朵紧紧的贴在了雪地里。
“你来听听”。
丘里也趴了下来凝神细听:“这是?”他不敢确定,又仔细的听了一下“敌军在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