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这条路很漂亮，我们坐在车尾，看着天上的星星，“楚玉，你说我们死了以后，会不会也变成星星？我们会不会挨得很近？想你的时候我一转就能看到你。”楚玉揽过我的肩递上烤好的肉，“等你殡天的时候会变成星星，我会在酆都看着你。”我猛然想起楚玉要去祭结界，心中空了下来，“要是你能不去就好了，当时你要是没等我就好了。”“我们说好了在这里见的。”楚玉很难得这么温柔的和我说话，还给我喂水喝。我看着他雕刻一样的侧脸，失掉了讲话的力气。
现在有多后悔忘了和他在酆都相聚而是自己先去轮回我已经不知道了，说好了在酆都见的目的是为了能再投到一起去，来生在做夫妻，不是这样度过短短的几十年，就彻底的分别再也不相遇。“楚玉，你还有多少年就要去结界了？”我环住他的腰，用力的抱紧，生怕一松手他就像之前一样离开，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和无穷无尽的记忆。“还有三十多年，我还能陪你三十多年。”“真的好快啊。”我心中万般不舍，对于长生的神仙来说，三十多年只不过弹指一瞬，“这样我们好像是人间的寻常夫妻，只能珍惜这几十年了。”“回酆都就搬来我这里住，我们在酆都成亲可好？”
我摆摆手，“仪式什么的就不用啦，我就直接搬到你那里去，你要给我做饭吃。”楚玉笑着答应下来，“以后的每一天我都给你做饭吃。”我靠着他睡着，半梦半醒的被放进马车里，盖上了毯子又被拥进了一个怀抱，好像是梦，可是我永远都不想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大渝城门口，楚玉大概是连夜赶车，也是怕出什么突发状况吧。大渝皇室里知道我们两个的几乎都不在了，进了城门就直奔王府，却看到王府门口都悬挂着白色的灯笼，“浮生，你跟着我。”楚玉把我拉到身后，宫里若有人去世需要王府挂灯，多半也会又骚乱，我的眼泪哗哗的掉下来，“楚玉，是李姐姐没了。”
不时涵笙出来迎接我们，“父亲母亲，干娘没了。”涵笙跪在我们面前哭的像孩子一样，“娘，干娘对我恩重如山，她……”我蹲下身抱住涵笙，“干娘得了善终，都是因为你的奉养，涵笙是好孩子。带我去看看干娘好不好？”
灵堂只有低低的啜泣声，我跪在蒲团上磕了头，“姐姐，我自私的早早离开，若不是你就没有涵笙的今天，我和楚玉，给姐姐磕头了。”
涵笙在房间里一言不发，“涵笙，你是不是恨我。”不出意外的点头，“当年我实在不忍看娘亲痛苦，才说了那些话，我从心里多么希望娘亲能为了忍下来这些痛苦的日子，多么希望娘亲和别人的娘亲一样，能好好的对待我。”涵笙擦去眼泪，但是又有新的眼泪流下来，“娘亲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我哭了很久很久，我想大概无论我做的多好，都不能与爹爹相匹敌，在娘亲心里永远都只有爹爹一个人。”涵笙看着楚玉，“可是明明是我陪着娘亲比较久，为什么娘亲放不下的却是你！”
涵笙也变成了陌生的样子，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他了，“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你们居然是神仙，是鬼，还能回来，我不希望你们回来。娘亲，这些年我努力的想要忘记，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忘记你抛下我，去陪爹爹这件事情。怎么活着，都不能往前看呢。娘亲当年复仇的决定虽说救了大渝，可是搭上了多少条人命啊，这些都是娘亲身边的重要的人啊。”
眼泪簌簌而下的不止涵笙一人了，还有我，“涵笙我……”“我知道娘亲和爹爹的感情生于危难，所以这些年我也渐渐释怀，在皇伯伯禅位离开之后，没有人再提起你们就长吁短叹，我似乎已经放下了这些。干娘的去世又让我想起来。”涵笙双眼通红，酷似楚玉的脸哭的有些臃肿变形，“所有人都说我像极了叶王，却又比不上叶王。”涵笙干笑的样子也吓到了我，“我不愿意是复制品，我要做我自己。”
楚玉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听，“涵笙，你从来都不是复制品。”楚玉忽然开口，“我在酆都的日子也没有放弃关注你，你确实是很好的孩子。胜过我。”我握着楚玉的手，“对不起我没想到涵笙心里有这么大的怨气，我不应该任性的自尽。”“浮生，这不是你的错。是我。”
“你们的感情我比不了的，”涵笙苦笑着，“可是我却一直在你们的阴影下，活不出我自己。”“所以你就派人去杀了你皇伯伯吗。”楚玉这话好像是一个天雷，我被击愣住在当场，“楚玉你不要开玩笑，涵笙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看着涵笙，“告诉娘亲你没有，快说啊。”
“父亲，果然是聪明。”涵笙没有否认，彻底击垮了我，我瘫坐在榻上，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涵笙你怎么能这么做，那是养大了你的皇伯伯，没有他的庇护你早就……”“他是为了你养大我，他每时每刻都在提起你，我不想听。”涵笙默默地解开衣服，里面穿着的是海蓝色长袍，“只有当上皇帝才能超过父亲，这就是我的目标。”
“我知道你们会反对，但是已经晚了。”涵笙戴上我亲自打磨的玉冠，“娘亲，这个我还留着，我要戴着它进宫，就像你陪着我一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已经没有人知道你们了，很安全。”
我们的马车跟在涵笙的马后，我双手冰凉，“楚玉，我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居然一点迹象都发觉。”楚玉握着我的手，“不要害怕，他不会伤害你。”“这不是我教他的，你说涵笙会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啊。”“没有，可能这也是涵笙的命。”
涵笙的命，居然因为我当时的执拗，发生了这样玄乎的变化。两旁的侍卫打着灯笼，马蹄的踏踏声好刺耳，现在后悔也晚了，一切都有时限，过了就没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