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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郁郁苍梧(六)

“没想到我就这样死了,明明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明明我身上的伤已经被治好了,结果最后我还是做了个一事无成的胆小鬼。”少年如是想着,想要睁开双眼,却好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忽觉喉间一凉,似有人抬起自己的头往嘴里喂水。溪水流淌,汩汩入耳。“给我喂水的是谁,是古叔叔吗?难不成我还没有死?好累,我还是这么的没有用,什么都要靠着别人。”如是想着,他又昏昏睡了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好像恢复了些许力气,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撬开眼皮。光线是如此的刺眼,他忍不住将手横在眼前。小片刻后,双目终是恢复了些视力。自己正斜靠在一块不大的石上,身前有清溪潺潺而过,可见白鱼嬉戏其间。脚下散步着晶莹的鹅卵石,丝丝凉意自小石子传到身上,甚是舒爽。仰首而视,可见棉花糖般白洁的云朵。碧蓝的天空,深沉的好似无尽的海。身上一阵阵无力的疼痛感,仔细瞧去,当见到手脚完好时,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忽得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心下大喜,转头顺口喊到:“古叔……”眼之所及,却是个短发齐肩,长辫缠着湛蓝丝带的明丽少女。杏目盈盈带笑颜,蓝衣染碧碎白边,活如翩翩飞舞的灵动的蝴蝶。

“你是谁?”少年问道,瞧着女孩儿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肤光胜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在自己身上流转。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如此望着自己,他的脸霎时飞起一片红霞,又怕被女孩儿发现,极力想掩饰的他赶忙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女孩儿的目光。

少女杏目弯成两抹月牙,对着少年噗嗤笑道:“你可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睁开眼睛了呢!”说完变魔术似的从腰间掏出两个野果子,轻巧地抛向少年。少年手忙脚乱的总算是接到,听女孩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少女身材娇小,少年已是非常瘦小,而少女在他身边一坐倒似一只灵动的莺鸟,让他无形中高大了几分。

“我叫……”少年明显一顿,少女秋波转向他,他脸上一红,低头细语道,“我叫无名。”

“无名吗?真是奇怪的人,哪有父母取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少女玉足微蹬,露出玉洁的足踝,足上隐约可见银白足环。她一眨不眨望着少年嘻嘻笑道:“无名,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报答我啊?”

少年看向少女,听她又道:“放心吧,才不会让你上天摘星捉月亮的,我还没有闲到让你帮我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少年挠挠头心里暗道:“就是叫我去摘星星也不见得我能摘下来。”嘴上回道:“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全力帮助姑娘。”少女瞄了少年一眼,淡淡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小弟了。说吧,你怎么会出现在海滩上的,若非我正好出现在那里,恐怕你已经淹死在海中了。”

少年回道:“本来乘着船经过,谁知道有几艘挂着龙旗的船朝我们开炮,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姑娘。”少女若有若无的扫了少年一眼答道,哦了一声:“你这人说话方式还真是无趣。”

少年抓了抓头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个无趣的人了。“不过你这一头银发还真是好看,我能摸摸看吗?”说着一手已摸上少年的头,不断在其上摩挲。淡淡的体香,柔荑般的指尖让少年闭上了眼身心一阵放松。“银发!?”少年眼睛陡然睁开,右手无力的将少女的小手撩开,摇摇晃晃站起,偏偏倒倒往溪水走去。映入目中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清瘦少年,两颊微陷,目显惫态,若非一头光泽银白的头发,倒是个清秀俊俏少年。少年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在白发上揉搓了几下,最后软倒在溪边。

少女鼓起腮帮子道:“真是小家子气,摸个头反应都这么大,我家的小白可比你可爱多了。走啦走啦小弟,再不走的话被那些人发现了可就只有等死了。”

少年心想:“那些龙旗大船到底什么来头,不仅炮轰,现在还要来追击。看少女的样子,对这些船似乎要比自己清楚。”少女毕竟救了自己,跟着她可比自己没头脑的在岛上瞎逛好。如是想毕,目之所及,少女已在五丈开外。少年此时已能站稳,缓缓跟上少女的步子。

少女背着手如一只翩翩蓝白蝶在前方飞舞着,阳光在叶间穿针引线终是落在她碎边裙上,随着她的起舞而流转,多了几分灵气。她时而捧起一束野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时而摘下野果子兴高采烈的吃,时而将细鼻凑到一朵粉色小花上一脸陶醉的轻嗅。这位叫无名的少年,身上毕竟有伤,晃晃悠悠在后面走着,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吃力的他,走得衣襟尽湿,额间黄豆般的汗滴簌簌直落,就这么缓缓地跟在少女身后。

“喂,姑娘,我们这是往哪里去啊?”不知走了多久,一路少年吃力地跟着是累了,却是不知少女要到何处,还要走多久,终是开口问道。少女扬起编丝长辫转身道:“我可不叫喂,我有自己名字的……算了,正好前面有艘竹筏,我们坐船吧。”说着踏上了青脆的竹筏。竹竿一支,竹筏在水中缓缓动了起来。

株柳青梧,绿水渐开。少年郎坐在筏上大口喘着粗气,纵然休息了这般久,额上汗珠依然嘀嗒掉个没完,一身青灰衣物早已粘贴在背。“少年如抬眼看向撑船的蓝衣少女的倩影,一大滴汗忽得从睫毛滚落坠入眼中,目中仿佛蒙一层雾,火辣辣一阵疼眼前一阵模糊。他摇了摇头上的汗水,使劲闭了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姑娘一边撑着青翠的木筏,大眼一边满是好奇的看向他。

“无名你怎么了,怎么满头都是汗的?”少女看着快成水人的他如是问道。

“对啊,我这是怎么了?”少年被她一问,心中也是反复问着自己,“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又这样了?”朦胧地看着这个俏丽的少女,他本想逞强说自己没事的,哪知木筏撞到一块不大不小石块,小木筏一顿,他身上本就无力,身体无力地朝前倾去。心里一阵苦笑,看来又要摔一个狗吃屎了。谁知少女手扶碧绿竹竿,左手已如水蛇般环在他的腋下,将他轻轻揽入怀中。一股少女体香顿时侵入鼻,脸之所及有丝绸的顺滑和少女特有柔软,一头汗珠皆落在少女衣上。他奋力想要挣扎起来,却根本无力,双手往前用力一推,触手柔弹,身体还没有立起来,就听到少女大喊一声“流氓”,脸啪得传来一声脆响,人如陀螺晃了一圈,终是栽倒在地上。他双膝跪地,背弓如山,根本顾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光是这么跪着都好似花尽了他的力气。

眼前似乎有一个白须仙风的老者对着他微笑,他虚弱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位老人,口中呓语道:“师公……”一手往前伸时,终是无法撑起自己的重量,他扑通一身重重摔在木筏上。明明那么的虚弱,他的清秀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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