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毁灭
对LAN说,年轻时暴戾的性格,延续到现在,依然犹存一同毁灭的壮烈,更像青春的无病呻吟。就像所有创造出来的东西,结局就是要毁灭掉它们,如此心理,灰暗颓凸,不合时流。
LAN客观分析道,从本文看来,你依然在边缘人身份上挣扎,你之所以能坚持行走下去,靠的是一股自我硬气,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也不相信任何人,只是你致命弱点。
珊离开,是意料中事,只是她没有出现在任何熟悉的地方疗伤,让人意外。没有人知道珊去哪儿了。
我以为陆会把我送进监狱,我已为自己设想好狱中生活,接受劳作改造,吃清淡的食物,与狱友结成朋友,记录一些犯罪心声,这样也挺好。至于季小样,把她托给爸爸照顾,一定不会有问题。只是,陆没有这般绝情,他只要季小样的抚养权,他的理由很简单,我这般自私自大,缺乏真情的人教不好季小样。他是真的关心季小样成长,就算她不是他女儿,他也会这样做的。陆和珊都是好人。
因为珊离开,等一个人咖啡就靠我管理了。每天六点出发,骑自行车出门,车座后放了儿童座位,载着还在睡梦中的季小样,去上班。到店时,大概八点,正好季小样醒过来,我把她抱上阁楼,一番指导洗漱过后,便吃早餐。然后是开店,坐在收银台的高脚椅上看客来人往,时而与一二顾客攀谈一些话题。
Tom算勤来等一个人咖啡,和季小样玩儿大半天,却总也显也失神。我问他,以后有何打算。他说,可能明年回英国。我觉得挺好,Tom在中国游历几近两年,也是时候回归他国度的家了。我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可笑的环游世界的想法。对Tom说,我曾想,如果有天我能收集完毕世界各国土壤,用小瓶子集合起来,那一定很了不起。Tom说,那不可能,年少天真,可以畅想未来,长大以后,要顺应现实和事实选择做一些事和不做一些事。
Tom真的长大了。珊也需要长大,在爱情中脱变,在友情中蜕变,接受这些突变,然后突破它。
LAN来等一个人咖啡找我,带着她的喜糖。LAN说,他叫顾希,认识他并决定嫁给他是我这年里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我说,恭喜。真心替她感到高兴。
LAN说,季汐,你也可以。每个人都值得等到对的那个他/她。
我默然。心想道,遇不见亦无所谓,如此生活就挺好,每日早出晚归,倾注感情,专心打理一家咖啡厅,不用构思各种人物关系,把决裂情绪隐匿起来,更加趋向生活真善平和一面,能看见本心。
这其实很难,尤其在开头之年。去年八月,我在云川,遇见一对大学生创业夫妻,他们是同届校友,毕业结婚,怀着同等小资情谊,来到云川旅游区,倾尽二人所有基础积蓄,开起一家有趣收藏店铺,店内所有货品从各地淘来,少有重样,客人可以购买抑或拿来自我珍藏之物,以物易物,我觉得交换感情的概念挺棒。
女掌柜如是说,确实是理想生活,但守业很难,尤其旅游淡季,少有游客,难以维持生计,必须******,有时去家教辅导,有时找网络翻译,有时做导游。
我对她说,那也很好,至少能沉实面对心头理想。更多人在生计面前选择放弃。这样说时,我想起珊,如果没有等一个人咖啡,珊身上大概已练就更多职业本领,或许对她更有好处。
如是却说,在拮据生计面前谈淡薄名利,理想一切的,其实最没用,有时觉得更像逃避生活压力的借口,觉得,情怀是钱权之人方能享受的东西,小人物配不起清贫的奢侈。
这一言语,很触动我。财富之人和清贫之人对待情怀的心态,确实大不一样。不管怎样说,难得静下心来探讨情怀之物确是比浮躁冲劲更易让人看见本真东西。
珊是否也探寻到更深入人生哲学,这难下断论。珊是一路被保护过来的人,人生没有历经大风大浪,近乎家庭幸福,人际融洽,专业出众一等条件,她内心明净善良,要数恐慌最多,大概是经历太少,导致个人局限无限放大,她担心暴露更多自我认知匮乏。
从前,我对她说,经历不用,可以靠阅读与领悟达成改观。
珊点头,转而问我,汐,你是世界女,看过很多书,也走过一些地方,你觉得阅读与行走,得来经验,有何不同。
我当时说,是互补验证关系。行走为了验证书中真理,阅读为了有效行走,加深行走印象认知。都一样,只要用心,就能达成。
现在想起,与珊刚认识不久,我们在等一人咖啡,一本正经探讨那些文绉绉学问时,珊那懵懂认真的态度,真让人怀念。
只是现在,珊一个人离开,她会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