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流浪
我想说的流浪,不是旅行,更不是旅游。
流浪更近乎一种穷迫状态,是逼不得已行为;旅行是带着自主意识的行走;而旅游则是一种低俗概念,类似暴发户性质。
决定出行前,我对Tom说明,这趟远门是要过流浪生活,不会去风光秀美的景区,不会住很好的宾馆酒店,也不能吃到三珍海味的东西,有可能要露宿野营,做苦力工作,甚至挨饿。
Tom难以置信,汐姐,你要去过原著人生活吗?他说。
我吓唬他,差不多。
Tom想了想,最后决定跟我去体现艰苦生活。
离开那天,在三月二十日,季小样还未满四个月,她已经可以笑得很灿烂了。
我出门时,珊抱着她,她低头把玩戴在手上的银镯子,那是珊送她的百日宴礼物,季小样似乎很喜欢。珊对她说,跟季妈妈说再见。季小样丝毫没有理会我,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上的玩意。真是没良心的东西,我在心里念叨。
季小样自出生以来,大部分时间是珊照顾她。这也是我预设的情节。我对珊说,你一定要让季小样把你当成亲妈,我要做她干妈。
珊说,这怎么可以,她姓季,不姓齐。
那就让她姓陆,反正你和陆,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你让季小样叫陆爸爸,我希望她有爸爸,有个完整的家庭。
珊在思考这事的可能性。我知道,她会答应的,尽管不能立刻答应,但终是会答应。这也是我心计的一部分,利用珊的善良,达成自我卑鄙的计划。珊说,这事等你回来再说。
离开青城以后,我和Tom一路坐火车西入内地,我要先去一个叫桤木村的地方。那地方是我在地理杂志上看到的,属于沙漠高原地貌,居民住的全是地窖屋,水资源和食物资源特别稀缺,很多村民要赶一天一夜驴车去到很远集镇的地方,一次性采购半个月或一个月的粮食作生活储备。
Tom问我,我们为什么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不喜欢他说鸟不拉屎这个词,感觉是对桤木村的一种极其不尊重。它在我印象中,是很神圣的,几乎接近神明,是不容人亵渎的。于是,我说,不去拉倒,下一站你给我滚下车。
Tom知道我生气,闭嘴不说话,就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在下一站列车停下时,他没有下车,我也没说什么。
Tom毕竟年轻,贪玩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主旋律。况且,我知道他不是缺钱之人,能出留学的,家境一般穷不到哪里去。他是没必要跟我熬苦头的。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他,我不喜欢他,更不可能在一起。而且,他想要去的旅行和我要去的流浪,是不一样的概念。
Tom说,我可以的。他骨子里有股探险精神,这也是我决定带上他的原因。
沙漠是一片浩瀚天地,人走在途中,显得渺小无力。人在沙漠中留下的一长串脚印,很快就被流沙填平。
到达桤木村第二天,Tom身体不适,出现严重高原反应,上吐下泻,昏沉不醒。手机信号发不出去,我怕他就这样死掉。幸好有村民赶去邻村把不久前驻扎在村子的两位摄影爱好者请来,用他们的汽车把Tom及时送到集镇医疗所吸氧,生命体能才慢慢恢复过来。
我一阵后怕,要是Tom死了,我怎么跟他父母交代。上天保佑,还好,他没大碍。但我想,就算是为了他的人身健康着想,我也该找个机会撇掉他。我自己倒无所谓,我最怕欠别人东西,尤其是钱还不起的。
Tom接受治疗时,送我们过来的其中一位高个子体格健壮的摄影师问我,你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他显然不相信我和Tom,两个体质瘦弱的人敢来这种恶劣地方。
我冲他笑笑,大概为了寻求死亡刺激吧。我说。
你行!那人给我竖起大拇指。
我习惯性不以为然。那是我的想法,我不怕死,Tom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