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很久没有找徐,不知道他最近生活何如。我离开以后,他的世界,是否只有编程语言,抑或终于寻觅到那一个她。
徐是老实人,他不会说谎,如果不是经历过的,我不相信他能找到让自己全身而退的借口。
舒曼的《童年情景》,十三首短曲,音乐在静谧的空气里迂回盘旋,生动描述了一个女孩的儿童世界。那个幸福的女孩叫克拉拉,是比舒曼小十岁的,他的妻子。青梅竹马的爱情,多么让人羡慕。
来到徐的出租屋,他一个人窝在空洞的房间打游戏。两个月不见,他还是原来的模样,对人谦恭礼让,笑意和善,像平湖清泉,涌动的心没有风浪,没有脾气。
干嘛一个人躲起来,不来等一个人咖啡找我们玩了。我坐在他身边,操起游戏手柄,陪他一道玩。
其实我还是不大会玩,不会用武器,不会攻击,总是躲在徐后面,让他掩护,跟着他跑。徐,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可一世,很傲慢。我问。
没有,徐很快说道。他很安宁,很专注,视线一直落在屏幕上,手里操着按钮。
徐,我很珍惜你,你不知道。我说,徐转过头来看着我,来以前,我已经决定要把心里想法说清楚,于是我继续说,徐,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大哥。你知道,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从小就渴望有个大哥哥或大姐姐来庇护我。我任性,放肆,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我需要一个人来保护我,无条件保护我,跟我说话,陪伴我成长,不是婚姻,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而是亲情,永远的血缘纽带,无论我错有多离谱,他/她都会挺身站在我前面,不问缘由维护我。
徐不说话,专注策略布局,上阵杀敌,掩护我,为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徐,你在我眼里,是这样的角色,一直是,请原谅的自私。心里话说出来以后,我重重松了口气,有种解脱的情绪。
徐依旧不说话,我知道,他的表情,是在想事情。果然,两人在沉默十分钟以后,徐按下暂停键,他看着我,开口说道,珊珊,不要把所有错往自己身上揽,你没有对不起我。在爱情世界里,每个灵魂都应该自由,如果因为个人欲望而把两人束缚起来,这样强求的爱情,不会有幸福。徐拍拍我的肩膀,珊珊,我其实没有怪过你,我不去等一个人咖啡找你们,是因为我不想你看见我时感觉尴尬。另外,我不想去干扰你的生活。他说话态度诚挚。
徐,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是爱情那种心动的喜欢。我问徐。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开口方式,但既然决定一次性把问题说开,我便不作自我猜疑。
曾经有过片刻心动,想要牵你的手,但我害怕,我牵你的手以后,你会义无反顾离开我。徐说,他的顾虑确实有道理,我是那样的人。像大多友情,都因暧昧揭穿,而无疾而终。
徐,有些时候,我在等你牵我的手,但你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想起那个下雨天的春日,我们在雨中漫步紫荆桥,我希望徐牵过我的手,陪我看紫荆花开,年年月月如此。但徐没有。还有那个回家的夜里,他送我舒曼的CD,我多么希望我们能在路灯下拥吻,徐没有,他不知道克拉拉与舒曼的爱情故事,徐给不了我想要的浪漫爱情。所以,我们在时间里错过的,都是有缘无份。我总结道。
徐,你真的爱过一个人吗?她回来了吗?我把下巴伏在屈起的膝盖上,眼睛盯着屏幕定格住的战火炸开的画面,轻轻问徐。
她不知道。我一直没有勇气对她说。徐轻笑,摸摸我的头发,起身给我倒水去。
我也跟着他起来,追问他,不是我吧?
不是,你是妹妹,永远的妹妹。徐把水杯递给我,那是专属我的杯子,徐没有处理掉。
那是谁?我可以帮你。
不告诉你。徐恢复到从前和等一个人咖啡所有人玩耍时的状态,真让人感觉怀念。
36
陆来等一个人咖啡取旗袍,带着一束马蹄莲。Tom看见他,便对我挤眉弄眼,用手指做了一个溜走的动作,便憋笑走开。
我说,送我的?看向陆,他穿着天蓝衬衫,藏蓝休闲裤,身姿挺拔,步调平稳,有股军人纪律,鲜花捧在他手里,没有不融合,反而与之儒雅的性情很相符。
陆把马蹄莲递给我,母亲花房里盛开的鲜花,过来时采了些,希望你喜欢。
谢谢。我接过花束,招呼陆随我上楼去衣橱间取旗袍。我把花插在玻璃茶几的花瓶里,很好看。我喜欢白色的花朵,像没有色彩的白纸,可以按自我意愿杜撰空白。
从衣橱间把装着旗袍的礼盒拿出来。那是一件灰蓝真丝百花旗袍,很传统的样式,立领,中袖,侧开叉,典雅中带着些许雍容贵气。希望陆妈妈喜欢。我说,把盒子放在桌面上。
陆说,她会喜欢。说完后,空间又一阵沉静。与陆单独待一起,我总不知说什么。于是我去给他倒水。
陆站在玻璃橱窗前,看外面风景。我把水杯放在他就坐沙发的前边几案,看了看陆的背影,没有叫他,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杂志图案。
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见她时,她正停在楼道口那,视线落在陆的身影上。
汐,回来了。我放下杂志,转身走向汐,她穿着简单白色棉T恤,黑色修身铅笔裤,黑色高帮帆布鞋,束着马尾辫,活脱脱学生装扮。
我走过去,接过汐肩头的麻布环保袋子。汐依然愣愣看着陆,陆也看向她。季汐,咖啡厅老板娘,这是陆元,我朋友。我介绍道。
陆向汐礼貌点头,你好,季小姐。
我拿着汐的背包放在沙发边上,汐回过神来,恢复以往与我相处时状态,你好,陆先生。汐笑得凛冽生辉,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我实则无语,歉意看了看陆。
陆却不介意,坐回沙发上,拿起杯子喝水。放下杯子后,方说,季小姐,可真是年轻可畏。
别扯年轻了,我早已过了年轻时期。汐顺便操起一本杂志,翻看起来,珊这样的女子,才叫年轻。她瞟了我一眼。语气里有着故意为难的味道。陆却笑了。
汐丢下杂志,突然靠向陆,近距离盯着他一张脸看,你笑什么?汐问他。
陆显然有点失措,但很快冷定下来,看向我,我莫名其妙看着汐,正要说别闹了,就听见陆说,季小姐真是有趣之人。
是吗?汐坐回原来的位置。她反问的语气让我觉得,她和陆,更像一对相识多年,中间或因存有误会才分开已久的好朋友。
陆不回答。他看着汐的颜容,像在想事情。我适时插话,别闹了,汐,陆是我的客人。我总感觉,汐对陆,存有敌意。
汐摆摆手,好啦,我开玩笑的。她索性站起身,拿过边上的环保背包,我先回家,你们慢聊。汐走过我,头也没回,下了楼。
我看向陆,耸耸肩,歉意说道,汐天性随性,希望你别在意。
陆说,没关系,季小姐是性情中人。
汐走以后,陆也不作长留,临别时,陆说,齐珊,改天请你吃饭。
我说,好啊,没有再多推却,送走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