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日子在平常中悄无声息过渡。每天忙这忙那,把时间填充满当,强迫自己无暇思虑感情之事。
我的爸爸妈妈,和徐家人,一直催促我和徐尽快完婚。毕竟相处已有年多,也是时候。
我很理智,喜欢的感情终究不是爱。
每个周五晚上,照常与徐履行一周一次约会,一起吃饭,看最新出的电影。徐在送我回家路上,习惯走进必经的那家二十四小时音像铺,买古典音乐CD,送我。
徐,确实是最适合结婚的对象。他是关爱父母,痛爱妻子,呵护子女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回到出租屋楼下,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对徐说,不如我们分开吧。
徐问,为什么?
我们都在爱情里逃避太多。徐,你很清楚,如果我们俩再不释放,你和我,都不会得到幸福。我没有大声辩论,只是平静阐述一个事实,态度坚定。
徐说,珊珊,我一直在等你完成三百二十套设计。
没有用的,那都是谎言,我在拖延时间,徐你不明白吗,我不爱你,我在等一个我爱的人出现,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的,珊珊,如果他不出现,你就会嫁给我。徐理智说,在他的世界里,半点没有爱情的波澜壮阔。
你不觉得委屈吗?我其实很同情徐,他没有勇气追求爱。可转念一想,我自己不也一样没有勇气。
徐拉过我的手,把CD放进我手里。珊珊,我们从一开始不就说好,我们即使在一起,各自还是自由的。如果你觉得我们这样相处对你造成困扰,那我们分开。你家人和我家人这边,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你放心。徐摸我的后脑勺作安抚,神情比往常更加镇静。
算了,我拉开他的手,当我什么都没说,你走吧。我于不忍心,自徐与我相处以来,他至少是快乐的。但我真的很不喜欢他总是一副宁愿自己吃亏也要迁就成全别人的老好人模样,就像我是多么不厚道的坏人。
20
一天雨夜,林太太找来我和汐的出租屋。
她按响门铃,是Susan小姐吗,我是林阿姨。
听出是林太太的声音,我说,季汐不在。
不,我找你谈谈。林太太说。
我开门给她。林太太穿着一件灰黑立领袍服,及膝长度,里套黑色直身长裤。她把黑色雨伞放在走道门边,正要弯腰脱掉那双黑色圆头丝绒布鞋。
我说,不用脱了,进来吧。
外边下大雨,布鞋湿透了,我还是脱了进屋。林太太说。
随便。我不在意。林太太虽然平凡,但有主见,她的行动力永远比语言来的快。
我进厨房给她倒热水,出来看见林太太赤着脚安静坐在沙发上,把蓝色印花布袋放在几案。喝杯水,我少喝茶,只有白开水。我说,把水杯递给她,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坐她对面,正好看见窗外大雨倾盆,树影在昏黄灯火里肆意摇曳。
上周三,他在课堂上突然晕厥。林太太喝了一口水,神情有着悲戚。医生说他心肌梗塞,幸好送院及时,才救回一命。
我看着她,听她说话,不明所以,也不作详问,似乎事不关己。
我和他,平时少话。他备课上课,我每天忙碌裁缝铺杂活。孩子渐渐长大,懂事,不用我们操心。两个人感情淡了,想着也没什么好奢求,能一起就搭个伙过活,不能一起就分开各自过。
我大概猜到林太太要说什么了。我说,然后,你意识到这样想是错的。你后悔了。
或许。人一生,经历过很多事,好的,不好的,走过来了,以为一切能看开,什么无所谓。林太太放下水杯,我看见她的手不安颤抖,尽管她已努力克制。他动了两次手术,八个小时,我在外面候着,脑子一片空白,很害怕,如果不是儿女安抚,我撑不过如此漫长等待。
夫妻本是同林鸟,如果表现正常,漠不关心,那才不正常。我说。
是。他对我来说,仍然重要,不是我之前说的,可以轻易谈失去,更不说死亡。
生老病死,谁能避免?
所以,活着的人得懂珍惜。他明天出院。他说,出院之后会辞掉校园一切教务工作,回乡下静养,种菜种花,养一片鱼塘。我决定关掉裁缝铺,随他回乡下。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不明白。
林太太拿过印花布袋,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白色丝帛包裹,不知什物。他让我转交给季小姐,麻烦你交给她,Susan小姐。林太太把东西给我,又从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我写给季小姐的,麻烦一并转交给她。
我接过信封,把两件东西放在台面。我说,汐去了西藏,归期不定。你和林老师,什么时候走?
不定期,安顿好这边一切会走。季小姐不在,等她回来移交给她就行。谢谢你了。林太太起身,准备走。
我看了看窗外,外面风雨横行,我说,等雨小点再走吧。
不了,回家还有点事儿。正好经过这,就上来了,希望没打扰到你。林太太客气回绝。
那好,我送她出门,路上小心。我说。她点头。直至她的背影走离视线,我才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