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哥哥。“
流苏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破败的屋顶。
她翻身下床，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简陋的就像是僧人住的地方，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推门声。
是唐，他的手上满是鲜血。
“唐哥哥。“
流苏想要去拽他的衣袖，却触碰的像是空气——她的手，从他的身体穿过。
唐视若无睹的走到脸盆前，开始洗手，直到没有一点污渍，他还在洗，简直是想要搓层皮下来。
“小子，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推门进来的是唐的师父。
他依旧酒不离身，脸上懒洋洋的笑。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看不见我？
流苏伸手在唐的眼前晃了晃。
“不太好，但是我会慢慢习惯的。“
唐用破布擦了擦手，看似冷静的说道。
“你算是不错了，小子，老子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吐的稀里哗啦的。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干我们这一行的，心必须要狠。哪天你心软了，就是你丧命的时刻。“
老家伙拍了拍唐的肩膀。
“我要活下去，“唐用破布擦刀上的血，“哪怕是不择手段。“
老家伙灌了口酒，咂咂嘴。
“说吧，下一个目标是谁？“
唐将刀收入鞘中。
“不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要去摸清对方的底细，生活习惯，弱点，“老家伙顿了顿，“今天就先休息吧。“
唐点了点头。
流苏已经确定他们是看不见自己的了，她沮丧的扁了扁嘴。
老家伙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唐一个人。
唐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唐哥哥，不要伤心啊。“
流苏清晰的看见唐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无奈又悲伤的表情。
可她无能无力，因为这不是她的世界。
流苏明白了，这是唐的过去。那时的唐身上透露出一种沉郁的气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变的那么多？
流苏还来不及多想。
这个世界在晃，晃的所有画面都支离破碎。
流苏坐在了地上，头晕一阵。
这个房间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有那么一瞬间这个世界一片空白。
流苏听到了惨叫声。
她看见了另外一面的唐。
唐的眼神冷静。
在某些情况下，冷静就是冷漠，就比如现在。
流苏从未见过这样的唐，煞气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中年男人在求饶，鼻涕眼泪混在脸上显的狼狈之极，偏偏身上穿着华丽的长袍。
唐只是向前走，跨过还睁着眼的尸体。
“我出双倍的价钱好不好？不不不，只要你今天放了我，一半的身家都是你的！“
中年男子两腿战战。
“我不要钱。“
唐冷冷道。
“那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中年男子咬牙切齿。
他的妻子，他的六房姨太太，现在都躺在冰冷的地上。该死的，现在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你的命。“
唐熟练又麻木的出刀，正中要害，不偏不倚。
中年男子想说话，可吐出来的只有血水。
唐拔刀，衣服上不沾一丝血。
流苏呆住了。
这就是唐哥哥的过去吗？杀人与被杀？
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中年男子眼见进气多出气少，可他一直重复着说一个词语。
唐不再回头，他走下台阶。
流苏出于好奇，凑过去想听听看他到底说什么。
第一次听不清楚，第二次终于听清了。
这个男人一直在重复着孩子这两个字。
难道……唐哥哥连他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流苏面色苍白，她跑下台阶。
两声惨叫。
流苏停住了。这是多么稚嫩的声音。
唐没有再回头。
流苏在门外看见了两具尸体。是两个小孩，不一样的手法，一刀封喉。
大概是想让他们死的时候少受点苦。
流苏再看过去，唐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场景再次剧烈摇晃。
接下来流苏看见了唐杀各种各样的人，用很多种手法，下手从不手软。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他的刀越来越快。
这就是他的过去了吗？
流苏或惘然，或悲哀。
画面停顿了下来，就像是一副水墨画。
好大的雨，电闪雷鸣。
唐抿紧唇，在哭。
流苏第一次看见唐那么伤心，仿佛肝肠寸断。
“为什么？“
唐哽咽着。
他松开了刀，蹲下来握住了女人的手。
“小唐啊，“女人在笑，“不要再杀人了，你这双手还洗的干净吗？姐姐都很久没有看见你笑了，姐姐知道你不喜欢杀人的。“
“好，好，我听你的。“唐笑的很难看。
“姐姐要你开开心心的。“
女人的手滑落，她死的时候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唐出手没留余地。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手软。
流苏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触碰。
她握住了伤心哭泣少年的手。
一声清啸。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就像是骨肉终于相连。
那是一把剑，蓝色的剑身比普通的剑长了半尺有余，剑刃笔直锋锐，剑柄是古朴的沉香木。
光华敛尽。
唐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我问你，师父是你杀的吗？“
“是又怎样？“
月姨手指绕着头发。
她的胸口在发痛，那是方才被那小女孩的镰刀给伤了，重伤。
可她依旧有信心。
一个刚拿到“魂“的“士“，就想和她斗？
况且还是两个小孩。
唐将刀平伸，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剑的嗡鸣声平息了下来。
唐能够感觉到她在呼吸，她是有生命的，她是小苏。于是他也开始呼吸，从轻浅慢慢变的沉重。
“嗬——“
唐发出怒喝。
一股气息在往上攀升，化为实质，压碎地面。
唐先发制人，一阵风刮断了一根树枝。
月姨不退反进。
“铛——“
她抓住了剑。
手腕翻转，带起一蓬血花。
但同时，月姨的手险之又险的擦过唐的胸口。
两人眨眼间过了十招。
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唐已经感到自己有些吃力。
果然用刀法操纵剑还是有些吃力，月姨即便是重伤还是那么难对付。
唐不敢有丝毫的迟缓，努力让自己的动作越来越快。
雪地上的脚印很乱，两人的打斗看上去很是凶险。
“轰——“
刀锋斩下了五根手指，与此同时，唐看见月姨的另一只手的食指绽放黑芒。
唐侧了侧身子，巨大的冲击力穿过了他的身体。尚在半空中，月姨的攻击已接踵而来。
“砰——“
唐被砸落在地。
漫天雪花中，他看见了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光芒。
唐半跪横刀。
黑芒透过刀背传来的力量迫使他向后退。
与其说是退，不如说是飞。
树干掉落满地，雪中点点红。
月姨已经失去了耐性，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唐，一只脚踩在了后者的手腕上。
“松开她。“
月姨说的话更像是命令。
“如果我说不呢？“
唐冷冷的开口。
“我说，松开她！！人类，你肮脏的手玷污了我的食物！！“
月姨咧开嘴，阴森的眼睛里燃起暴怒的火花。
“咔嚓！“
那是骨裂的声音。
唐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可他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剑。
“我看你们才是下等生物吧，只知道一个吃，真是可怜。“
唐轻蔑的笑。
反正快死了，死也要死的痛快点。
可惜此刻没有酒啊。
唐如老家伙般咂了咂嘴。
“我不会让你死的太愉快的。“月姨松开了踩住剑的那只脚，“我要一口一口的把你吃了。“
爪子穿透了唐的身体。
不为鬼注意的，唐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唐的左手，抓住了爪子。
“该死的，放开我！“
月姨察觉到了不对劲，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她剧烈的挣扎，指尖开始凝聚亮芒。
唐豁然起身，剑锋笔直的捅了进去。
那是心脏的部位。
光芒消散。
在这大冬天的唐流汗了，冷汗。再晚个一秒，这光将会穿透他的脑袋。
月姨的眼神又变得温柔而宠溺，她摸了摸唐的头:“小家伙长大了啊。“
唐喘息着，眼神游移不定。
“不要伤心，“月姨的语调开始变轻，“你终于杀死她了，姨已经有了解脱，是你救了姨。“
唐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姨可以好好的睡一会儿了。“
月姨望向远方，她看见有人在向她招手。
是她故去的相公。
她笑的好开心，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