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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如尘

饮辞:其实,在我们互相分开的这两年,我的生活里发生了很多故变,关乎生死。这一度让我彻骨的疼痛与绝望。从前,总觉得时光长慢,诗人眼里的春光无限,我并不觉得是有多美好,不去感知,亦不会回味。每一天,在疏离与杂乱中虚度。空洞旷日持久,未曾远离。

我有一个可爱至极的堂妹,小的时候就喜欢带着她一起玩,那时候邻居和家中也有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但她就喜欢被我带着。我大她十多岁,在我离家读书的那几年,每次回去,她都来我们家看我,我也喜欢给她买好吃的东西。

有一次,还在学校的时候,跟家人通电话,听说她患病,一度让我感到焦虑和紧张。她年纪尚小,还不知人间欢乐,早早地与病魔相识,然后一起纠缠,被痛苦折磨了很多年,堂叔也是四处求医问药,为她诊治,然病情总是每况愈下,不见大好却越发的严重了。

得知消息,我便在心底不止一次的祈祷。望她健康如初。

那年暑假,她来兰医治。我还在医院看她,给她取过几次药,因病情加重的缘故,她常常昏睡。头发逐渐稀少,失去光泽。瘦小的脸庞,越发苍白。每次从医院离开,心有千千结,不知该怎么努力。那时候,我希望自己能有超能力,替她承担病痛。

咱们毕业后,虽说工作繁忙,倒也抽时间回家探望过她几回。每次回来心情总是低沉,你问我缘由,我也只是淡淡说几句忧虑,心下总觉得在病魔面前,人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但凡被击倒,便很难有翻身余力。

病痛的折磨,在她幼小的年龄开始尝试并且一直蔓延。我也渐渐地从心底失去了力量。

回老家工作后,有一次要去远方出差,临别时去医院看她,她已经无力说话,在我出门之际,突然开口叫了一句:“姐姐”。然后微微的笑。那一笑真是倾城。如花的年龄,天真未老,笑起来像花儿一样灿烂宁静。我用时光将那一刻收藏,嵌进了心底。

在我们的故乡,年轻的孩子如果患病至死或者不幸夭折,死去之后,家里不保留她在世时的任何一件器物或者衣物相册,老人说,年轻人煞气重,留下会对活着的人不吉利,于是她的所有物品,随人一同销毁掩埋。

如今,虽没她的照片,但是回忆起来,却如此清晰明澈。也许,就是那微微一笑,让我思绪涤荡,变得澄澈。一下子仿佛回到过去。时光漏影下,我剪下珍惜藏在心里。

那一次在陌生的城市忙碌,心里时时忐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没想到,最后的一别竟成了永别。

听到消息的夜晚,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我突然很想冲出门外,站在雨里将自己淋透。内心愁闷无力堪负。

一个人的生命,在那一刻,画上了不完美的句号。一个圈,完结之后,旁人再也无力靠近。我们就这样被隔离分开。

所谓的永恒,在一瞬间,我无力企及。

后半夜,听雨势渐渐变弱,枝叶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自由滑落,打开窗户,清冽的冷风袭来,房间清冷寂寥,我无法将自己从痛苦中抽离,仰望帘外淡墨,群楼高耸,房里三尺床帐,有一束悲伤钻进了心底。倚窗而坐,突然想起她腼腆的一笑。灿烂之余,内心里添上一丝感伤。

深夜,听见虫鸣。

第二日,忙完正事。随即返程。

路上翻开随身携带清少纳言所著《枕草子》一书。林文月翻译,恰到好处。

九月时分,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晨雨止,朝日晃朗照耀,庭前种植的菊花,露繁欲滴,非常好看。蜘蛛网,已经残破。那丝网,到处不绝如缕,而雨珠儿挂在上面,晶莹犹如珠相串,饶有风情,惹人怜爱。

合上书,闭目犹思,泪流不止。

后来,回到家,祭拜,默哀。陷入沉痛,好一阵无力自拔。

再后来,冬至夜晚,你发来简讯:生活很枯燥,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常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虚妄和惶惑在心缠绕。我期待着与你见面,了解心事。

看着手机蓝光,一时间也想与你团聚,互诉衷肠。

那个夜晚,也如同今日一般,互相翻开了很多积压在心底的旧事。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后半夜,只见星辰陨落,祥云初照。

你问我这几年还在阅读,继续疯狂的买书否?

我答:还读,也还在买,觉得有喜欢的书或者适宜珍藏的书便会买来,静静的读完,然后放在书架上,隔一段时间,取下来扫扫灰,翻读一瞬,找出喜欢的句子,然后用笔划上一道线,找一种感觉,像老朋友作伴。我就是在这样的感觉中让自己度过了一天又一天,逐渐的忘记那些苦痛。

思想里,我渐渐地变成了和你一样的人,以前三四百块钱买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现在对于质感的东西却越来越淡漠,比起衣物,倒是更愿意用那部分钱买很多书,夜深人静和闲暇时读阅,遇到喜欢的篇章也会熬夜,一整晚的通宵。给心底逐渐燃起一种力量。

当然通宵的时候还是少,这一方面,我没你那么执着和疯狂。毕竟白日里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睡眠不足难有精力将手底下的工作完成。

你对我说谈过几场未有结果的恋爱,内心里有了伤感,也在恋爱中看见了不成熟的见地和桀骜的个性。被现实震慑,也被现实迷惑,不大明白人生真意。

其实很多时候,我亦有你这种揪心惶惑,然而,在经历了人事变迁之后,我逐渐的开始追求另一种生活实质。对于我的婚姻,父母的阻挠,我亦有对他们难以理解的局限,庆幸的是,我从中读懂了珍惜。

在自己的爱人面前,还有选择的余地,但是父母的爱,值此一生便只这一回情缘,伤了,就不能再弥补。

所以,在你对我讲这很多烦恼的时候,我也只是淡淡的一笑。毕竟在各自生活中,牵绊的繁杂闲事居多,不能一一妥协。但是得要记住一点:无论发生什么,对于父母永不能有任何怨悔。天底下,除却他们,再没有更能包容和爱护我们的人。如此,只有努力地珍惜和回报。关心他们的身体和健康,关照心情喜乐,关心起居饮食,关心点点滴滴。自私的说,不要让自己心里有遗憾的地方。这是自己两年来的理解和变化,也算是自己的生活态度。

说到底,生活,究其实质,于我而言:宁可贫病,绝不寡薄。世界浩瀚,也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还记得雪小禅写过的一本书,题目叫做“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也许这一句,叫醒了我对人间真意的理解。改变了从前的暴戾与倔强。生活里,不说屈从,但要坚强柔韧的活。

把握每一时刻,认真,不遗憾的在真实面前,让世事发生,延续。自然而然的,顺流直下。

门外春花秋月,闲庭散步。

光阴故里,我们赶上这好的年华,如此赏心悦目,除了珍惜,我难见其他。名利钱途全不重要,合家团乐最具真意。这是近两年我对爱的理解,逐渐的走向实质。离心更近。

我也希望,我们都活成内心无伤的女子。独自坚强,撑起自己的一片天。自持而温暖。

清少纳言讲:流逝不稍停者,如扬帆之船。

人的年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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