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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京都的雪

初雪,是一种美好的记忆。乐天前世是北方人,北方人从小到大可以说是雪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乐天捡破烂那会儿,雪是最美好的记忆,但是也是一种噩耗,因为一旦下雪,意味着气温骤降,乐天和妹妹便需要成天躲在破旧的屋子里,依靠乐天从山上树林里捡来的柴火来取暖。

但是,妹妹喜欢雪。

京都这个冬天第一场雪来的时候,乐天也来了。一行人在盲山的山寨补充好食物后就悄悄的走了,炮爷也算是条汉子,没祸害过百姓,说是伤天害理,但除了无良官商,他真正祸害过谁。马车在到达京都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成了一对废旧的木柴,然而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京都城外,乐天的内心再次起伏起来,这一脚走进去,便是前路漫漫啊。乐天的前方有个奇怪的僧人,右半边头发剃的精光,左半边头发留着,就那般耷拉在肩膀上。没有念珠,没有钵盂,只有单薄破旧的僧衣。在铺满雪的街道上越走越远,转眼就不见了,雪越下越急,僧人的身后却连个脚印也没留下。

狗子牵着老马走在前面,孟石头抱着狗蛋走在后面,狗蛋就是那条哈士奇,乐天估计了一下,这种西伯利亚犬处于刚开始被驯化的阶段,和真正现代社会的哈士奇还是有区别的,而且驯养很可能存在风险,但是看到这个玩意儿,有时候会提醒自己,不会忘记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即便在历史的尘埃里埋没了许久,总有一天也会被翻出来,绝不会遗忘。乐天进了七叔所说的那家最大的青楼,叫做第一楼。第一楼说是青楼,其实也算是一个供人消遣的地方,乐天的母亲并不是风尘中人,相反,她却是一个名门大户的大小姐,只是因为当年见到旧朝更替后遗留下的苦难的女人委身于青楼,受尽折磨,心里有了一丝怜悯,于是,就不顾整个家里的反对,毅然承受着整个朝堂,整个京都的非议,即便被赶出了家门,依然开了这座第一楼,收容了很多沦落风尘的女子,教会她们一些生计的手段。第一楼有歌女,舞女,也有名妓,一切都看姑娘们自己的意愿,乐家大小姐的威慑力是她们的后台,于是,第一楼越来越有名,先皇御赐牌匾:第一楼。

乐天不论前世今生,进青楼真的是第一次,前世根本没空,也没有那个心思,这一世,还没来得及。这个世界的青楼如同古代的青楼一样,是一个戏子,歌舞,诗文交流的集中场所,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入幕之宾,当然也会有其他的交流,但是绝不仅仅只是那方面的交流。

第一楼中布局讲十分讲究,大厅金碧辉煌,有一块地方空着,是舞女跳舞的地方,不大不小,正好够一队舞女施展舞姿;大厅有桌子,干净整洁,压制古朴的圆桌子,放在任何地方,这些桌子就能代表一种身份,但是在第一楼,有身份的人是决不会坐大厅的,有身份的人都藏着,藏在二楼的雅室中,正好能看清一楼的歌舞,也不会被俗人所打扰;三楼,是每个流连青楼的文人才子最终的目标,每个才子留下的诗词歌赋,都是为了在三层过夜,三层有美酒,有佳肴,也软香如玉。

三层的小楼不高,因为京都任何建筑都不能超越皇宫的高度,然而第一楼并不低,楼中陈设气派十足,字画挂的位置非常独到,不管在哪个角落,都能欣赏到歌舞,都能看得到字画,也有些此时流行的市井文学,有说书人的讲台,也有供才子们书写的笔砚。雅俗共赏,文人墨客喜欢,市井小民也喜欢。乐天进来的时候,一群群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张张方桌旁,一个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讨论着初雪的诗词。孟石头哪里对这感兴趣,在他的眼里,青楼里作诗,无非是想勾引哪个美人儿,然后共度春宵。于是孟石头故作严肃的感叹了一句:“下雪天就该喝酒吃肉,然后找个女人睡觉,作诗啥的真是俗不可耐啊。”

青楼里的才子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哪里经得起老油条的挑拨。离他最近一桌的才子们就坐不住了,为首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对着孟石头拱了拱手,说道:“兄台既然觉得诗词乃是俗物,那就作诗一首啊。”说罢,一脸冷笑。你既然嫌俗,那你肯定高明了,你做一首试试。

孟石头呵呵一笑,道:“我哪会作诗,这些都是些无聊的东西,我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吃不饱饭,哪有心情作诗。”说罢,大喝一声:“小二,上菜,上酒!”

华服少年冷冷一笑,心想,原来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来青楼只是为了吃喝。脸上越发的鄙夷了。狗子坐在乐天的身边,嘀嘀咕咕的说着:“少爷,你五岁的时候不就写过好多首咏雪的诗吗?这帮蠢才都这个年纪了,还是只知道卖弄。”然后狗子皮笑肉不笑的摸了摸狗蛋的头,把刚端上来的莲子羹喂到狗蛋的嘴里。

狗子的声音很小,却“小”得正好被周围的才子们听到。这对年轻气盛,风流倜傥的才子们绝对是个很震惊的信息,在才子们眼中,这是极大的侮辱。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狗子正在拿勺子用莲子羹喂狗,一只模样很奇怪的狗。正好,他们的桌子上也有莲子羹,而莲子羹却只是这三个粗俗的人用来喂狗的。

华服少年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这厮,平白无故羞辱我等,是何居心,在座的各位都是见证,今日你若是作不出诗来,便休想走出这个门。”

楼外进来了几个仆人打扮的人,站的笔直,一个个表情冷酷,手上布满老茧,脸上刻满皱纹。

仆人虽老,尚能饭否?毫无疑问,不仅能大口吃肉喝酒,也能当恶少的护卫。恶少虽恶,但从不自己亲自做恶,所以作恶的只有这些可怜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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