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方俯身半跪于岳淳身旁,他手里拿着水和伤药,腿上别着匕首,他皱着眉头,看着这满目疮痍,他有些难以下手。
他起身,寻来枯草落叶,生火。
炊烟起,火起。
他深呼一口气,手趋渐稳。
他伸手从布囊中摸出一块白布,塞在岳淳的嘴里,以防不测。
接着,他动手。
在水接触到岳淳的伤口时,他浑身明显一颤,将沙土洗去,露出还在渗血的后背,肉带血带皮,衣衫也破烂不堪,甚至于有些跟血肉粘连在了一起,模糊不清,见不到完整。
然后,他动刀。
他抽出腿上匕首,在火上炙烤片刻,转而割去烂肉。
他的匕首每在岳淳身上划过一下,岳淳的身子便剧烈地颤抖一下,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白布被咬得很紧,可想其剧痛。
终于将全部烂肉割完时,两个人的脸色皆是惨白,汗如雨下。
洛方坚持着将伤药敷在他的背上之后,一屁股瘫坐在地,擦着汗水,大口呼吸,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个干净。
“怎么样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洛方一惊,迅速抓起黄木弓跳起。
“谁?”他环望四周,搭起弓箭,戒备警惕。
“我,岳彭,在你后面!”声音确是从后面传来,显得有气无力。
洛方迅速转身,待看到岳彭时才微褪警惕,放下手中黄木弓,坐回地上。
“你什么时候醒的?”洛方头也不回地问着。
“刚刚!因为怕打扰到你就没有出声!”
洛方撇撇嘴,点了点头。
“村长怎么样了?”岳彭的面容苍白,眉目之间是疲累的倦怠。
“我又不是真正的医师,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洛方没好气地说道。
他拿出干净衣物,将其撕成一条条碎布,边对着岳彭问道;“能动吗?”
岳彭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能!”
“那就起来搭把手,扶起他,我给他包扎!”
岳彭点点头,撑着地扶着树,慢慢站起来朝洛方走去。
他的伤势不像岳淳洛不凡那般重,但也不轻,他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长长的口子,只是止了血,便也不算太过严重。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扶起岳淳令他端坐,岳彭按着他的肩膀,洛方将一条条布条缠在他的身上,避免伤口感染发炎又出事端。
包扎好后,两人又把岳淳的身子放平,使之正面趴在地。
这番动静,竟也没能将其惊醒,可见是真的累惨了!
“你自己处理你自己的伤口吧!够不到的你再叫我!”洛方把水和伤药以及布条递给他,说完就走。
洛方往洛不凡所处的位置走去,蹲下身子,看着他的脸,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在想,如果他没有射出那两箭,是不是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但他的理智又在告诉他,如果他没有射出那两箭,这些事或许不会发生,但是他们都有可能已经死了!
他的内心天人交战,即便他知道那时候射出那两箭是正确的,但他还是有些无法想象以后如何该面对洛不凡。
不凡哥,能接受他自己容貌消释吗?
对于他……是活着好些?
还是不如……死了百了?
他闭了闭眼,不去想这些事情。
再睁眼便看不到任何情绪。
他执匕首的手稳而不抖,他一点一点割去洛不凡脸上的烂肉,神情不变而专注,这个场面在他人看来绝对惊心动魄。
然后是洛不凡,虽然洛方提前给他喝了掺杂了三步醉的水,但这种剜骨割肉之痛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应该能感受到,也应该疼的嚎叫,不想他只是皱紧了眉头,咬紧了唇,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岳彭屏息看着洛方的动作,忘记了给自己处理伤口,不敢出声打扰。
洛村男儿,果真果敢!
不过刻钟时间,洛方已经为洛不凡上药包扎完毕,洛方转头看去,岳彭还未有动作,还没处理好伤口。
“你在想什么?”
岳彭回神,就见洛方已经在他身后坐下,帮他处理背后伤口。
“不知道,刚刚走神了,脑中空白。”
洛方点了点头。
“对了,你那两箭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让我们捡回了一条命,我欠你一个过命的人情!”
洛方一怔,手中力气不自觉地用得大了些,疼得岳彭呲牙咧嘴。
“喂喂喂,疼!”
“抱歉抱歉!”洛方反应过来,急忙致歉。
“你怎么了?”岳彭挑眉看他,问道。
“我射了那两箭,是对的吗?”他喃喃道,像是在问岳彭,又像是在问自己。
岳彭听到了他的低语,看着他,明白了些什么。
“命重要吗?”岳彭漫不经心问道。
“重要!”洛方用力点头,很是肯定。
“是的!命很重要!命只有一条,如果你死了,但是你在世上还有牵挂,可是在世上的一切与你再无干系,你可愿意?”
“不愿!”
不用思考,没有人愿意成为局外人,成为亲人之间的陌生人。
“那便是了!”
“所以,这件事情,不言谢!”
不言谢的只有大恩!
大恩不言谢!
这是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