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雪已经停了,整个村庄都好像披上了白色的外衣,我推开窗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雪呢。墙角的梅花开得格外妖娆,在一片白茫茫的画卷中添了几笔艳丽,不由得想到一句诗:梅花香自苦寒来。
“玉娘,这里怎得有个铁皮玩偶啊?”正在打扫的刘一发现静坐在檀木椅上的铁皮玩偶一脸惊奇地问我。
“哦,这个啊,”我关上窗后缓缓走下楼,拾起那铁皮玩偶,放入自己宽大的衣袖中,若无其事地说道:“约莫是哪家顽童落下忘记拿了吧。”
我转身走向楼,临了还不忘嘱咐刘一好好打扫,“方二,你随我来下。”
方二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扫帚跟在我身后。我带着他来到了一扇紧闭的梨花木门前,推开门,里面的物体一览无余,几个红木架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格子中放着些小玩意,我将那铁皮玩偶放在其中一个架子上。方二推开窗,阳光洒进了这间尘封许久的屋子,细小的尘土漂浮在空中,淡淡的书木香萦绕在鼻尖。我抬手拂过架子上的一件件物什,在掠过一枚玉佩时,我的手指顿了一下,转后又拿起它,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西和元二零一年]
“废物,废物!”曲折的小巷子里,几个顽童发出刺耳的讥笑声,一边骂着一边往樊卓嫣身上扔石头。
“不......我不是。”小小的樊卓嫣双手护住头,辩驳的声音弱弱的,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早已被石头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了。
“你就是个废物,你娘也是个废物!”
“不准说我娘!”樊卓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冲过去把带头说她娘亲坏话的孩子推倒在地上,她顺势坐在他的身上,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打得他哇哇直叫。
“干什么!”几个身穿华裳的大婶突然出现在巷口,她们不由分说地拉开樊卓嫣,扯着自家的小孩转身离开,边走还不忘告诫自家的小孩:“下次不要跟这种没娘的废物除在一起了,真是不知道,樊将军家怎的出了个这样的废物。”
樊卓嫣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流,打湿她身上的粗麻裙,“娘,嫣儿好想你啊......”
“别哭了,真难看!”
樊卓嫣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位跟她年龄相仿的男童手抱胸斜靠在巷口处,眼里满是不屑和嫌弃地看着樊卓嫣。
“你才难看呢!”樊卓嫣不服气地朝他吼了回去。
“还有精神朝我吼,还不错嘛。”
“好了,弟,别再开人家玩笑了。”一个声音儒雅的人走向樊卓嫣,他轻轻地用手绢拭去了樊卓嫣脸上的泪痕,轻声安慰她道:“一个姑娘家家的,哭丑了长大就没人要了哦,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美。”樊卓嫣怔怔地望着眼前温柔的男孩,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周身镀了一层金粉似的,好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花痴,”另一个男童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哥,快点,我们还要赶路呢,真是的,在这个废物身上耽搁了这么久。”
“没有人生来就是废物的,只要努力,一样可以成功。快跟人家姑娘道歉。”儒雅的嗓音变得严肃起来。
“没关系的。”樊卓嫣扯了扯他宽大的衣袖,摇了摇头,是真的没关系,自从她的娘亲去世了以后,‘废物’诸如此类的词早就听习惯了。樊卓嫣站起身来向他们告辞,天色不早,不回去可能又要被爹爹骂了。在路过巷口的那个男孩的时候,听见他略微轻佻的语气:“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强大,什么都靠不住。活出个样来,给你自己看看。”
“当然。”樊卓嫣眼睛里闪着不屈的火花,与他对视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打趴在脚底下。”
“我等着!”
在目送着两位双生兄弟乘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走远后,樊卓嫣转身朝将军府走去,她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这天在也遮不住她的眼。
踏入将军府,原本热闹的的饭局在樊卓嫣的出现的时候一下变得死寂。樊傲池握拳在嘴边咳了一下,一副慈父的模样,问樊卓嫣道:“嫣儿今日怎的在外边玩了那么久,今日有客人来还不快点去梳洗打扮下,免得坏了形象,玖儿,陪你姐姐一同去。”
樊卓嫣冷笑了一下,樊傲池的嘴脸让她觉得恶心,她也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行了礼就往自己的房间去。
她的房间坐落在将军府的最西边,一路上杂草丛生,荒凉破旧的小木屋在风中摇摇晃晃。木门已经多年没有修缮过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哎呀,真是脏乱呢。”樊倾玖用袖子捂住鼻口,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称不上建筑的房子。
“嫌脏就别来,没人叫你来。”樊卓嫣轻蔑地扫了一眼樊倾玖。
“要不是爹吩咐,谁愿意来这里。你个贱人,果然是没娘养的,如今给你三分颜色你倒还开起染坊来了。”樊倾玖满脸的鄙夷。
“你再说一遍试试!”樊卓嫣沉下了脸,一脸阴沉地盯着樊倾玖。
“笑话,不就是个没娘养的废物么,还敢威胁我!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个废物有什么能耐与我叫板!”樊倾玖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狠狠地将长鞭往地上一摔。素手一翻,长鞭便携着骇人的气势向樊卓嫣袭去。卓嫣顺势一滚躲开了长鞭的袭击,被长鞭打到的地方尘土飞扬,草被拦腰截断。樊倾玖见一击不成反手又将长鞭甩了出去,长鞭在她的手里舞得虎虎生威。
“今日,我就要好好教导你如何嘴上留德。”樊卓嫣柳眉竖起,本携带着破空气势的长鞭此刻正被她牢牢抓在手中,白净的右手此刻却是血迹斑斑,卓嫣巧劲一拉,樊倾玖手中的长鞭就落入了她的手中。樊卓嫣将手中的鞭子舞得密不透风,樊倾玖无处藏身,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一如同她的愤怒一样。
樊倾玖瞅准机会重新夺回她的鞭子,胜利的笑容荡漾在她的脸上,她高高举起长鞭正要挥下去时,一道声音制止了她。
“玖儿,住手!”原来是樊傲池左等右等不见她们回去,率一干人过来寻她们,哪知居然看到自家的小女儿正想对樊卓嫣大打出手。无奈有外人在场,不好失了自家颜面,只得叫倾玖住手。
“爹~孩儿不依!”樊倾玖指着身上的伤口向樊傲池无声的控诉着樊卓嫣的罪行。樊傲池在看到那些伤口时,眼神一暗,正要出声斥责樊卓嫣,他的大夫人就打断了。
“玖儿,你身上怎的弄出那么多伤口,快快叫人过来处理下,免得感染。”大夫人柳玉倾小心翼翼地捧着樊倾玖的手,那一道道的血痕都让她心疼不已。
“相公,你要为玖儿做主啊。”柳玉倾一手拿着手帕擦拭着眼泪,一手扯着樊傲池的长衫,想要为自家女儿讨回公道。
樊卓嫣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如果...如果她的娘亲还在世,断不然会让她受此委屈。想着想着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一张欠揍的脸浮现在她的面前,依旧是那么欠扁的声音:“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强大,什么都靠不住。活出个样来,给你自己看看。”
樊卓嫣的腰杆又挺直了起来,没错,这个世界只有自己是可以依靠的。她要变得强大!!樊卓嫣渴望变强的信念化作骇人的气场爆发了出来。此刻的樊卓嫣独立于小院中,蔚然一副强者的模样。
樊卓嫣周身气场的波动引起了樊傲池身旁穿着一身黑斗篷的人的注意,他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伸出手指着樊卓嫣说:“就是她了!”
“大人,这恐怕有些不妥吧?”樊傲池也了一眼樊卓嫣:“她只不过是个一个废物。”
“怎么,你在质疑本官?”语气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不敢不敢。”樊傲池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连连说不。
“哼。”男子甩袖转身就走。
待男子走后,樊傲池终于挺直腰来,他用宽大的袖袍擦了擦脑门上冒出的的冷汗,轻轻呼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爹,那人是谁啊?竟让您如此害怕?”一旁的樊倾玖不知其所以然地询问樊傲池。
“玖儿别管那么多了,反正那位大人是我们惹不起的角色啊!”樊傲池抬头望着碧蓝如洗的苍穹,不由得感慨:真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啊!
“老了,老了。”樊傲池一边摇头苦笑,一边抬步向书房走去。
“夫人,大小姐的衣物已经收拾妥当了。”一个扎着丫鬟髻的小姑娘抱着一个破布似的包袱,毕恭毕敬地站在柳玉倾的身侧。
“将包袱给大小姐,外面那位大人可等不及,叫她快点。”说罢,柳玉倾扭着纤细的腰一步一摇地走远了。
将军府门口
樊卓嫣抱着包袱站在将军府的门口,秋叶被风卷起刮过樊卓嫣的眼前。诺大的门口只用一位老翁在慢慢地清扫着落叶。樊卓嫣苦笑了一声,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明明知道那些不过奢望,居然仍会去期待。
樊卓嫣望着刻有“将军府”的匾额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会风风光光回来,让所有人都后悔!
“还不快点上车。”冰冷的好像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从马车里传来。
樊卓嫣晃晃悠悠地爬上跟她差不多高的车辕,很自觉地一溜烟就窜进了马车里部。马车里边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樊卓嫣靠在窗边,抬手撩起窗帘,眺望着随着马车越走越远而越来越小的将军府,直到将军府化为视线中的一个黑点时,这才将窗帘放下。
“我有允许你进来么?”一直坐在樊卓嫣身侧默不吭声的黑袍男此刻突然出声,淡薄的话语一如他本人一样凉薄。
樊卓嫣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同她说话,不服气地哼了两声,抱着包袱就走到车辕上,想要同马夫打声招呼,却发现马夫跟里面那个黑衣男一样的脾性。樊卓嫣也不恼,悠闲地靠着马车,双手枕在脑后,一边哼着不成曲调的小歌,一边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虽是刚入秋不久,但道路两旁的叶子早已纷纷扬扬地落下,蔚蓝的天空中,云如堆雪,气流将它们吹拉出长长的尾线,像是在玻璃上拽出一道痕迹。路旁的野菊开得正盛,白的、黄的点缀在稍稍有些泛黄的草地上,别有一番姿色。
樊卓嫣随着一晃一晃的的马车沉沉的睡着了。在梦里,她看见了她的娘亲正笑着在远处看着她。她激动地跑过去却扑了个空,娘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