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声鸡鸣。整个长平县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窗外已经朦朦亮了。左皓卿起身掐灭了油灯,随后伸了个懒腰。将昨夜看过的书一一放回原位。屋子的姑娘还在睡着,左皓卿站在卧房门前,看着她酣睡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能在一个陌生人家里睡的如此无忧无虑。这人还真的是……
“愿你能真的百岁无忧,一世纯良吧。”左皓卿心想道。
左皓卿转身出门,走向厨房,点燃了家中的柴火。像左皓卿这种情况的人,是用不起煤炭的。左皓卿打开米缸,看着只够堪堪铺满的缸底的大米,愁容满面。
要知道,左皓卿本就是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平日里能出去混一顿就混一顿,填饱肚子就行。自己家里的米面都是实在没地方混吃混喝了才吃上一点。但也是怎么节省怎么来。比如拿出一小点米,拆上几大碗水熬上一锅粥,或者是去山中挖点野菜,拆在面中烙饼吃。
其实左皓卿虽不说学富五车,可也算是饱读诗书。以他的才能,怎么也不至于过的如此清贫,可左松亭早在左皓卿十五岁那年便给左皓卿定下规矩。不许考取功名,不许出仕为官,连去商贾人家,名门望族,官宦之家给人当个幕僚谋士也不许。
左皓卿虽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本者对父亲的尊敬,这么多年也就真的照做了。
再说厨房里的左皓卿,心里此时可谓是天人交战。这可是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下锅的白花花的大米啊!可左皓卿还是挖了一大碗米,配上水,熬了一锅米粥。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父亲从小便教育他,重礼。
来者是客。
随后左皓卿又烧了一大锅热水。自己先洗漱完毕,随后走到卧房内。床上那位那还在酣睡。左皓卿走到床边,背过头,生怕自己看见不该看的。轻轻拍了拍她,女子揉着朦胧的睡眼,伸了个腰。
左皓卿背对着她说:“起来吧。时候不早了,我给你做了早饭。“
女子一听,起床”耶“了一声,然后灿烂一笑。看到左皓卿自始至终背对着她,心里面对左皓卿好感更多了:”没想到这人倒懂礼,还这么会照顾人。“
左皓卿听闻她起来了,说道:”穿戴完毕就到厅里来“,说完便走了出去,到厨房舀粥去了。
待左皓卿舀了两碗粥,又盛了一小碟自己腌的咸菜。端到厅里时,只见那女子已经坐在了桌子前,正在四下观望。左皓卿把粥放在桌子上,坐下后对着女子说道:“饭菜比较简陋,你怕是吃不惯,凑合一顿吧。见谅。
女子笑嘻嘻的说道:”没事儿,鸡鸭鱼肉吃惯了,偶尔吃顿米粥咸菜,也是好的。“
左皓卿听了也是轻轻一笑,正准备喝粥,又顿了一下对着女子说道:”对了,一直忘记问了,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把粥端在手里说道:“我姓余,名字叫做瑾萱。你就叫我萱萱好了。”
左皓卿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其中的含义,轻点了下头,说道:‘余姑娘的性格也是对得起这个名字。“
自称余瑾萱的姑娘喝了一口粥,抬头一脸不解的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左皓卿对着她解释道:”古人说萱字代表着一种忘忧的草药。姑娘性格开朗,自然与萱字所含之意相符。“
余瑾萱嘿嘿一笑,说道:”这应该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吧。“
左皓卿也不再答话,两人将两碗白粥喝完,左皓卿将锅中剩下半碗也让给了余瑾萱喝掉。两人喝完粥,左皓卿端起碗筷,对着她说道:”吃饱了么。”
余瑾萱一脸满足的说道:’吃饱了,你熬的粥,香糯粘稠,真好喝。”
左皓卿笑说:“那就好,你再坐一下,我洗完碗筷送你走。”
余瑾萱应了一声,便站起来蹦蹦跳跳的参观左皓卿的书柜取了。左皓卿收拾完毕,对着女子说道:“姑娘应该不是本县中人,甚至不是本郡中人,可是随长辈来到此地?”
余瑾萱一脸震惊说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郡人。“,左皓卿笑道:”很简单啊,各地服饰,口音皆有差异。走吧,我把你送到何处?“
余瑾萱小脸一脸沮丧,撅着嘴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呀。我父亲来荣州办事。我在家无聊就跟了出来,到了丰淮郡以后,跑出来玩,可是我父亲那俩护卫这儿也不让我去,那儿也不让我去,跟订犯人似的。我就说假借上茅厕,把他们甩了。呜呜呜,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左皓卿赶忙安抚她,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现在带你去官府,你只需要告诉官府情况,然后官府应当能够解决。“
说罢,两人便出门,向着官府走去。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官府。官府内,两人很快便被领到了登记处。由于凤丽初年的那场风波,官府人员的办事效果很高。登记的过程中,余瑾萱说道自己的父亲是余百先时,官府人员的办事效率更高了。左皓卿也是略微吃惊。虽说猜到了这名女子家世不俗,可这余百先可是个大人物,在整个剑南道乃至陇右道都是出名的商贾。
随后两人被安排在府内稍后片刻,还有小吏端上了茶水。
此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这人一副严肃的神情,看到左皓卿时,愣了一下。随后也无需向人禀报。径直向官府闲人勿进的衙内走去。
两人又等了片刻,有位官员在小吏的带领下走了出门,小吏向着左皓卿两人一指。那名官员迅速走到两人身边,这名官员看到左皓卿楞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莫名的神情。官员也不理左皓卿,转头对着余瑾萱露出了官场标准的笑容,献媚着说道:“在下长平县县丞,您可是余小姐。”
余瑾萱站起来,点了点头,说道:“是我。”
县丞一把抓住余瑾萱的手,说道:“幸会幸会啊,早闻余大人的千金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余瑾萱不露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这让县丞有些尴尬,两人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此时左皓卿赶忙站起来打圆场,轻轻将余瑾萱拉到自己身侧,对着县丞说道:“县丞大人,是这样的,余小姐昨日碰到几个地痞流氓,一时惊慌失措,便与自家护卫走丢了。草民碰巧遇到了余小姐,此番前来,是希望官府里能够帮助余小姐走散的家人,早日送余小姐回到余大人身边。”
说完这些,左皓卿又左右环顾了一下,低声对着县丞说道:“如果县丞大人亲力亲为,以余先生对千金的宠爱,此事,对于县丞大人有什么好处,小的就不多说了。”
县丞听闻左皓卿的话,眼睛都闪烁了起来,随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说道:“为民做事,理当义不容辞。”,随后对着始终站在三四步远的小吏大声说道:“去,派人去城门处,翻阅余百先的入城时间,然后派出一队县衙,四处打听一位名叫余百先的商人的下落。早日让这位姑娘父女团聚。”
随后县丞将两人引进府内一个偏房内,示意两人稍坐,自己则真的跑出去亲力亲为了。
开玩笑,这余姑娘的父亲可是余氏商盟的现任掌舵人,说富可敌国夸张了点,可也绝对是富甲天下啊。与周围几道的御史,经略史都交情不浅,自己这桩事儿办成了。可就能攀上这颗大树了。
左皓卿和余瑾萱两人倒是坐在偏房内,吃着下人端过来的瓜果糕点,闲聊无事。左皓卿不经感叹,果然都是看人下菜的主啊。
就在左皓卿和余瑾萱静候佳音的同时。同样在官府内的另一处房间内,几个人正小声商谈着什么。只见为首的一人,正是刚刚走进衙门内的那个人。那人一咬牙,拍了下桌子说道:“这票干了!叫上几十个信得过的兄弟,把那小子抓起来,可不能让那小子跑了。不然就坏了校尉的大事儿。此事不要走漏了风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两日讲道,有一校尉和当朝首相在墨府内有着一段秘密谈话。校尉从一开始就不明白,堂堂首相大人,派自己盯着个只会吟诗作对,游手好闲的傻小子干嘛。想起第一次首相大人派人秘密召见自己,自己足足紧张的一夜没合眼,还以为摊上了天大的好事儿。可这一盯就是从这傻小子十八岁成人盯到了现在,七日一小报,一月一大报,一季更要入京一次亲自汇报。可自己到现在也没见首相大人有什么表示,仅是手下兵权无形中变大了,职位还是原封不动。这次为了这傻小子又惹恼了首相大人,要不是有长公主解围,那下场想想都后怕。校尉从京城回到荣州后,郁闷异常,当夜拉着几个亲信,一醉解千愁,酒后吐真言更将这件事情全盘托出。
这几名亲信里就包括刚才进到官府办事的营长。这亲信认得左皓卿。在官府内看到左皓卿时心眼一动,竟起了杀心。心想杀了此人,岂不是解了校尉的心头之恨,校尉大人现在攀上了当朝首相这棵全天下最枝叶繁茂的大树,自己以后还不是跟着校尉水涨船高。
所以说这人呐,在其位谋其职,总想着一步升天的好事儿,就容易犯傻。你说这左皓卿要是能杀,这校尉早就杀之而后快了。陈墨可是给这校尉亲自吩咐过,左皓卿万万要保全其性命,没有自己的命令,连私下的绊子都不准使。
这边还和美女喝着茶,正聊得开心的左皓卿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正给余瑾萱讲这前朝的一些秘闻传说呢。突然余光一扫,看见窗外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军士站在门前,左皓卿刚开始也并未在意,可当人数上升到二十左右,还围在自己门前久久不散时,左皓卿知道出事儿了。
左皓卿这人,虽说除却春江楼那场武林高手之争之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可是有一项本事令人称奇,那就是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左皓卿愿意,就可以保证冷静的思考和分析。
余瑾萱此时也发现了门外的异状,正准备站起身来前去观看,便被左皓卿一把拉住。左皓卿压低声音,对着余瑾萱说道:“我问,你答,声音要小,回答要快,要实话实说。”
余瑾萱一看左皓卿一副严肃的表情,就算再天真烂漫,也知道出事儿了。小脸也是一副紧张的模样,点了点头。
左皓卿问道:“你爹是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可曾又官府违禁的物品,譬如兵器,女仆,私盐。”
余瑾萱一听左皓卿这样问,立马不高兴了,就要站起来跟左皓卿理论。左皓卿一把摁住她,急切的说道:“说了你问我答,很有可能事关我俩生死。傻丫头。”
余瑾萱也被左皓卿唬住了,短短一日的相处,左皓卿不像胡言乱语之辈。只能一脸不乐意的答道:“余氏商盟,为商不做违法乱朝纲之事,这是我爷爷立下的规矩。”,说完别过头去,不看左皓卿。
窗外的官兵越聚越多,已经有三四十人了。官府内许多人都在伸头张望。
左皓卿也顾不上多解释,再问道:“那你爹这么多年,在外经商可曾有过仇家?尤其是军队上的。”
余瑾萱思索了一下,答道:“没听我爹说过。经商以和为贵,何况我爹和周围几道经略史都算熟络,应该没有。”
左皓卿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脑海飞速运转。心想,从这丫头口中和平日里的了解,余百先应该是个和气生财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仇家。这些人是冲我来的,所为之事,只有三种可能:陈楠、唐尘、我爹。具体是哪一件以目前的情况也看不出来了。我得先撤。
随后对着余瑾萱说道:“下面我说的话你要牢记,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不然你也有危险。这些人应该是冲我来的,具体原因我也想不出来。你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这些人一会儿冲进来,你千万不要有所动作,看见领头的人,你就说我已经跑了,并且要说出你爹的身份。这样你基本就安全了。然后迅速找人询问刚才那名县丞的下落,找到县丞,然后跟着县丞找到你爹,有你爹在,你就绝对安全了。”
叮嘱完,左皓卿悄悄蹲下,向后窗移动。余瑾萱一脸着急,小声说道:“左皓卿,那你怎么办。要不你跟我一起找我爹去吧。”
左皓卿赶忙回头摆了摆手,说道:“不行,这样我们两个人都有危险。”,说着一步一步慢慢向窗边移动。
待轻轻打开窗子准备翻身出去的时候,左皓卿轻轻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找到你爹后,让你爹来救我。”
左皓卿说完便翻身溜出了窗户。正巧走过来一个身穿官袍的官府人员。一脸诧异的看着左皓卿。左皓卿冲他嘿嘿一笑,一掌砍在这人的脖子上。可这左皓卿毕竟不是习武之人,一掌没将这人劈晕,这人倒是别劈懵了,也不见有动作。左皓卿也不犹豫,又是两掌,这人晕厥过去后。左皓卿讲此人官服两把扒了下来,连同官帽抱在怀中。低着头,以尽量接近正常人的步伐,快步向后门走去。
此时,门外的军士破门而入,还口中大喊着:“抓住那个前来行刺长官的人。”
而余瑾萱,按照左皓卿所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后,被人请出了房屋。余瑾萱一边跑,一边想着:“你千万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
跑着跑着仿佛想起来什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摊开后正是那晚左皓卿所写的那副字。她看了看上面所写的字,看到左皓卿的落款时,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然后在纸上用手空划了一个福字。
默默说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找到我爹救你的。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
余瑾萱收好那副纸,快速跑出官府,找寻县丞的下落。
心里默念:“为善者报之以福,为恶者报之以祸。”
“为善者报之以福,为恶者报之以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