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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元复国破

狼烟灭,遍地战骨。这十四个月中,元复国皇室一次又一次地将国都从泯城南迁至闭城再举国迁至萧城,当真是一路萧索、节节败退。

南部山清水秀的地理让元复国上至朝廷下至平民,都逐渐遗忘了建国时的自己的祖先是如何骁勇地征服了脚下的土地,遗忘了在尚未统一的天元大陆上有多少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疆域的强国,有多少雄心志满天下的明主和骁将。元复国气数当真已尽,再难元复。

就这样,一个曾经在这篇大陆上掀起凛冽之风的大国被彻底覆灭,仅存三十九年。这日,逃荒的流民间生出了这样一则传言。

“听说没,圣上和皇后相继殉国后,那群贼人在宫内搜寻三日也未发现小公主身影,依我看小公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呸呸,胡说,我听说啊,小公主早在几月前就被送走了。”

“对对,我昨天也在城外听王大婶说了……”

“唉,世道混乱,小公主能活下来么?”

“没个准啊……”不知是谁轻叹了口气,四下便一片沉寂,有人用袖口拭去难以控制流下的泪水,有人回望曾经的国都萧城,但最后皆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随着流民群远走他乡,再无人有心情开口。

北宪派是为当今仙门第一派,因其门派建立久远,始于何年无法追溯,只知天元大陆分裂初始便已有该派,遂享誉仙界。

北宪派和大部分修仙之地一样,位于临沂国和元复国原边境交接处的群山山脉最顶峰北宪山上,一说是修仙者们认为如此便可离长生天更近,更易受神明所指修得仙骨;一说是因为地势险峻巍峨,隐于层层仙雾之中,凡人肉眼难以寻得,更不会以人界俗事打扰仙家修炼。

北宪山说是山,其实是峭壁嶙峋造型诡异的山崖,犹如两个底部相贴的三角锥,一个尖顶扎于地面,另一个尖顶直入云霄,在这种地势面前寻常凡人早已可以渺小得不用计数。

仙门第一派北宪派就建在那奇异崖壁最高处的石尖上,那样危险的一个坐落,穿破云层,似是随时要从尖顶上坍塌下来一般,却已然矗立了上千余年。

今日山下同往常一样寂静,倒立的尖顶旁却有一个正熟睡的少女,就这么躺在青草地上,就像是玩累了随意卧地小憩。

她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肤白唇红,及肩的柔软的黑发散着,身形娇软,眉宇间透着温软之气,即使是睡着了也可以看出一双大眼睛的轮廓,右眼尾处还有一点殷红。嘴角是上扬的弧度,似是梦中觅得了好玩的物什又像是回味着睡前听到的有趣故事,让人不禁猜测这少女睁开眼睛会是怎样一副可爱讨巧的灵动模样。

在这一座仙山脚下沉睡着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这样一副与世隔绝安静的画面同几千公里外蹒跚移步离开国都的百姓流离失所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比对。

清风微拂,少女的脸蛋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婴儿粉,睫毛颤颤的,仍旧保持着最初的睡姿。身旁却突兀的多了一袭青色身影,不知从何处而来亦不知在这方境地将去往何处。青色身影本意直接走过,但是无意间撇到那一抹殷红,便驻足下来,仔细打量。

半晌,那身影似是想明白过来什么,敷手一挥,女孩便消失于视野中,随即只见一道青色流光如剑虹一般垂直冲向天际而去。仙山脚下又似往常一般平静、安宁,鲜花盛放,偶有彩蝶驻足飞过。

层层云雾之中,重重殿阁依云而建,不细看的话,竟会以为是凭空悬于天际一般。数百座大小殿阁不知由什么材料建成,远看散发着青色光芒,近处细瞧又像是木制一般,沉厚端庄,无形间就可向来人施加压力,让人不由自主谨言慎行起来。

“醒了?”少女刚朦胧醒来欲睁开眼睛便听到这一声低沉的询问,说是询问只是依据内容判断,这个声音从未听过,飘渺不似真,明明是可以直入人心的低沉却又像转瞬即逝的流水般划破空气。

少女懵懵睁开双眼,看见一个青色身影站在门口,许久不睁的眼睛一下子无法承受门外射进的白光,便用小手捂住大半只眼睛,余下一点望向来人,青色身影就这样浸在白光里,那些白光就像是自他身上散出的一样,看不清容貌,她只凭声音便觉着此人不会伤害自己。

“前辈……额……大叔……额……公子……”少女在挣扎究竟如何称呼来人时,青色身影稳稳打断道,“我叫肇阳。”

少女沉默了一下,像在考虑直呼信命是否合适,“肇公子,请问这是哪?我为何会在此醒来?”言语成熟礼貌,一听便是受过严格门第教导的子女。

青色身影并未踏步进门也未回答。无人开口,空气中弥漫着安静的味道。那人就这么斜倚着门边,未想离去。

少女干咳了下道,“我……请问有吃的吗?”那身影似是愣了一下,转身便走了。那人走后,少女才于面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心道,究竟是给我拿吃食去了还是不愿搭理自己了?

少女甩了甩刚刚睡醒的头脑,试图让自己恢复睡前的意识,兀自想到,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冥思半天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下榻走动,观察着屋内摆放。

软榻底座为青白石体,高三尺,横对大门,两者间置放着一张青白石制成的圆桌,周边环绕着四个青白色石凳,桌上一只青白色小方鼎,正冒着丝丝泛白透明的水烟,整个屋子空间大而旷,简单而不简朴,光是这青白石就不是寻常人可觅到的,何况是用来建造屋内陈设。少女敛了敛心神正欲往屋外踱去,迎面却撞上了一袭青色衣袍。

“失礼失礼,是我莽撞了……”少女急忙退后两步,青衣男子没说什么踱步进屋,坐在其中一个青白石凳上,对着桌面一挥手,桌上立现碗碗筷筷。一碗清粥,一笼翡翠虾黄蒸饺,一盘不知是什么的果子。少女盯着桌上,即将呆成石桩前,忽然惊醒,方才直视来人,眼神里小心警惕望着青衣男子。

现下两人位置互换,青衣男子迎着光面对着门口坐在石桌旁,少女本意打量他却忽然怔住。

细白的肤色,凉薄的唇,雕刻的鼻,深邃的眼阔,细长的眉。浓黑深远的眸子射出仿若可以看透自己的眼神。黑色的发用一根树枝随意束起,依旧散落了几丝垂至腰际。

这是一副不能用尘世的词语形容的相貌,尘世?不,这绝不是属于尘世的相貌和气度。青衣黑发,无风自飘,摆出不曾见过的好看的弧度。

少女回过神用谨慎的眼神望向男子道:“你,是什么人?”顿了下改口,“你是人是妖?”她手心早已害怕地沁出汗珠,面上却未曾显露一丝慌乱。

男子显然没有兴趣回答她的问题,眼神从她身上收回,兀自望着桌上的食物。少女见他无心理会自己,更无意伤害自己,便也卸下了一点防备,也随着他望向桌上的食物。

“咕噜……咕噜噜……”不雅的声音不适实的响起,少女简直要羞愧得恨不得立即夺门而出,可自己似乎当真饿极。男子没什么反应,正欲再挥手似要将食物变走。

少女挣扎了下,不顾先前的提防,一屁股坐到桌前,执起竹筷夹起一颗翡翠虾黄饺就往嘴里送,便吃便嚅喏道,“既然买回来了,不吃就浪费了。”到底是个孩子,摆着正经的模样,一口接一口地消灭着眼前的食物。

男子将手收回袖中,又望了望翡翠虾皇饺,起身。少女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忙到:“君子不夺人所好,公子像是喜欢这翡翠虾黄饺,这……公子其实不必客气,一起用食?”男子顿了顿,继续走向门口,出门转身便不见了身影。少女晃了晃神,想吃就一起吃么,没想到这么要面子。也没再去猜测男子身份,便又埋下头继续填肚子了。

吃饱喝足之后少女才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迈步出门想去找先前的青衣公子询问所处方位顺便打探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刚踏出门,只见远近楼阁交替,不远处竟有小型水瀑飘下,洒进一汪碧池,激起片片小水花。瀑布上方是一间青白色的屋子,精雕细琢又不失大气的风格让少女心下一叹,不知是哪位名工巧匠可以造出这番建筑。

交替的楼阁有的简单,有的华美,有的庄重,一律青白色外观,难以分辨不同之处。

少女感慨道:“就连仙境也不过如此,这究竟何处?”不由自主地往身下望去,竟是一片白茫茫的云雾环绕在脚畔,也不知自己有没有踩在实地上,待看清脚底情势后,少女两眼瞪大了双眼地望着下方,“这……这怎么可能!”双腿一软,就这么直直坠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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