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好像没有暖气。刚坐了十几分钟安羽就浑身打起寒战来,他把手插进口袋里,心里暗骂这个不靠谱的队长居然又迟到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门被重重地推开。陆明翰迈着两条大长腿一阵风般地走到安羽对面坐了下来,将手里的一沓资料“啪”地撂在桌子上,然后双手叉腰,重重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好啊,安羽老师。”
真是莫名其妙。安羽嘀咕着,并没有还一句问候。
“先来说说你小舅子宋立强的案子……”
“先说方悠悠吧。调查了这么久,没有进展吗?”安羽打断了他的话。
“呦!”陆明翰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抬头注视着安羽,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原来你更在乎你这个学生啊!”
安羽暗骂自己是个白痴。
“没有…。算了,随便你先说什么。”安羽没好气地摆摆手。
“呵呵……有意思。”陆明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神迷离,“那么好吧。还是先说说宋立强。”他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坐在了桌子上,直勾勾地俯视着安羽,“据我们调查,宋立强的死亡时间是12月17日晚10点左右,死亡地点是长兴河上游,也就是你们嘉南中学对面的那条河里。死亡原因是被利器抹了脖子,直接割断大动脉,一刀致命。”
安羽瞪大了眼睛盯着陆明翰,脸色煞白。
12月17日,也是嘉南旅店失火的日子。嘉南中学对面的那条河,不就在嘉南旅店旁边吗?
陆明翰好像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幅吃惊的表情,不由地面带怜悯地看着他:“你想到了什么?安老师。”
安羽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急促地呼吸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是,两件命案发生在同一天。”陆明翰口气严肃地讲出安羽的心里话。
“12月的河水在晚上一定会结冰啊,他的尸体怎么会从上游漂到下游?”安羽有些困惑。
“因为结的冰并不厚,所以凶手用石块砸碎了河面的冰后将尸体扔进河里。正因为有冰的掩盖,尸体才这么晚被发现,而且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排除了自杀的可能。”
“这样啊…。”安羽喃喃地念叨着。
“这个凶手很谨慎,杀死受害人后还拿走了他的所有证件,我们是从你们登记的失踪人口里确认的死者身份。”
“这样啊…。。”
“好了,安老师,现在是你配合调查的时候了。宋立强平时和谁在一起?得罪过什么人吗?”
老实说,宋立强得罪的人太多了。在某次行凶抢劫或打群架的过程中也可能被人一不小心抹了脖子啊,这很难讲。但总不能这么和警察交代吧。安羽面对这个问题很头疼。
“怎么了?不好说?”
“不是。”安羽否定,“他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也没有像样的工作,平时应该是和他朋友在一起吧。他的朋友我们也只见过一个。”安羽并不想回答那么棘手的问题,便着急地推给了毛毛。
“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这正中安羽下怀。
从警察局出来,安羽就开车回了学校。一路上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甚至在快走到办公室才突然想起来刚才没问方悠悠的消息。
我这什么脑子。安羽苦恼地闭上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这条楼梯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蜿蜒向上着,四下里没有窗户,因为光线很暗,也就基本没人走这里。安羽曾经也不爱走这条楼梯,但这段时间却经常走。他不想被别人看到他失魂落魄或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会儿,他只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好好捋一捋混乱的思绪。
12月17日晚10点左右,宋立强在嘉南河边被杀。
12月17日晚11点左右,嘉南旅店失火,14死1伤,方悠悠失踪。
12月19日凌晨4点左右,方悠悠在电话那边说自己很痛,至今生死未卜。
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呢?两起案件同时发生只是巧合吗?
安羽完全理不出头绪来。
旁边有人坐了下来,递给自己一罐可乐。
是王奇。
安羽看见他就想起来那天凌晨他和宋立芬一起跑到警察局的样子,一脸窘迫,目光游离。当时的安羽因为长时间在阴冷的河边遭受着恐惧和反胃的折磨,不舒服到一句话也不想说,所以也没有向王奇询问什么。
“刚从警察局出来?”王奇打开易拉罐,咕咚咕咚喝起来。
“嗯…。。你怎么知道?”安羽随口一问。
“刚和弟妹通了电话。”
什么情况?安羽皱了皱眉头。不提宋立芬也许自己还不见得有兴致询问他那天的事情。
“你给她打的电话?”
“不是,她打来的,可能因为联系不到你吧。”
“可我给她留了字条。”
“对啊,她在给我打电话的过程中才看到你留下的字条,所以我就知道你去警察局了。”
“她找我什么事?和你说了吗?”
“说让你晚上接王子的时候给他买一包牛奶糖,好像是她早就答应给儿子买的,因为生病就耽误了。”
安羽点了点头。这些小事原本都是自己打理的。宋立芬还真全身心地当起了贤妻良母。丈夫在外工作,妻子操持家务,这就是一个家本该有的样子吧。安羽想想竟有些珍惜起来。
“对了,”安羽想起来了,“那天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她那天不是在我岳父家吗?”
王奇的眼珠又不由地转了起来,他重新坐好,佯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哦…。那个啊…。她那天给你打电话了,但你没接,她就着急地给我打电话麻烦我开车接她去警察局…。嗯,就是这样。”他迅速把可乐放在嘴边喝了起来,试图掩盖他红了的脸。
“这样啊。”安羽喝了一口可乐,呆呆地目视前方。他的口气平静自然,似乎没发现一点端倪。
“那个……警察调查出什么了吗?”王奇小心翼翼地问。
安羽实在没耐心和王奇再把刚才的对话复述一遍:“没查出什么。”他应付了一句,又喝起了可乐。
“那好吧。对了,明天就要保送入围考试了,我还要去整理试卷。你明天上午在207教室监考,记得别迟到了。”说完,王奇就站起来向办公室走去。
安羽静静地坐在楼梯上喝着饮料。
是啊,明天就保送入围考试了。这几天下班,安羽总会在翻看那些给方悠悠整理好的资料,他担心如果哪天方悠悠突然出现然后跑来问他一些资料上的问题他却一时半会儿答不出来怎么办。现在看来,他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
安羽摇摇头,苦笑着喝起了可乐,他感觉舌头发麻,鼻子也酸了起来。
高三的保送入围考试进行得很顺利,即使每一个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比参加平时的考试紧张了一百二十倍,但对于监考的老师们来说,这场考试和一般的考试没什么不同。一间考场的两名老师和平时监考一样前后分离,不许说话,不许玩手机,只许坐在椅子上,拿出玩连连看的劲头全神贯注地扫视讲台下那三十几个学生。时间一到,全体起立,穿梭在过道里收好每张试卷,然后拿到办公室,密封装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