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轻轻用丝带揽了一下的青丝因这毫无防备的一扑,挣开铺散了一地,和那积雪形成着强烈的反差。
凉意透骨而入,仰躺在雪地上的容容却是不管,薄翅般的眼睫沾满了细碎的雪花,却是望着那夜色模糊了视线。
动了动嘴角,终是没牵起一分的弧度来。无声的笑着、笑着,一双剪水双瞳却是盈满了苦涩。
呵呵呵……
哈哈哈……
老天爷啊,老天爷啊!这就是你捉弄人的把戏吗?
脑袋里刚刚那段段丰涌像是突然蹿出来的记忆却是让容容瞬间慌了手脚,乱了心神,只直直的这般躺着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好。
身上的男童依旧揪着她的衣裳哭着不能自已,她却是不能不管,只是她早已非她,该如何去管?又该怎么去管?
罢了,罢了。
只是容容这般刚罢了,那伏在她身上哭得不能自已的然然,却是猛地不知怎的呛了起来,猛地咳嗽了起来,不停留的,似是要把肺咳出来的样子。
容容听着那不要命的咳嗽声,有些慌忙的单手撑地,坐起身,将那然然抱好,拍着那小身板,边拍边急忙着道:“不、会、的、不、会、的、容、容、不、会、不、要、然、然、的。”
只是,到底十多年不曾开口说过话,怎么也难免的声音,虽说一急倒是能好上几分,但还是那般的一字一顿,听不出哄人的轻柔来。
看着哭得说不出话来的孩子,容容眼角发酸,也是水波蓄起三分。
不过看着约莫只有两岁大的孩子,手臂环的越发紧些。眉眼间满是无奈和无措,这般抱着他,坐在地上的身子不免有些紧绷僵硬。
她,当真是不曾做过这些事!
笨拙的抚着然然的背,贝齿却是紧咬着下嘴唇,紧闭上了双眼。
西凉的靖亲王,西凉的凰夙郡主。
她竟是投身到了这般身份的人身上,老天爷还真是会捉弄人呐。
而且,这位凰夙郡主的身体也竟不是寻常人那般,这幅躯壳竟是连着她总共换了三个人。最先的那个才是真真正正的西凉靖亲王的嫡长女凰夙郡主,大名唤作容容,七岁丧父葬母时在墓地一个不查被背后之后推了一把,一头磕在了父母的石碑上丢了一条小命,换了个异时空的残魂进来。
那残魂的记忆在容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翻转着,让容容更是咬紧了下嘴唇,硬生生的咬出道血痕来,更是忍着那想要溢出口的慌张。
而这具躯壳前些日子被人猛地一推,从那玉阶上直直的从上滚到底,失血过多丧了命,便就有了她这缕魂魄的入驻。照着这般的趋势下去,不定到什么时候,也许她也会突然间的因为什么意外丢了性命,这具躯壳里也许会在入驻别的魂魄,都是没有准头的。
先前没有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只有这梅洛天天去寻坐在玉阶上的她,喊着她郡主,凰夙郡主。
她原本大锦北相安家,十四年不曾迈出过那破败的茅草屋一步,十四年里说出口的话也一双手能掰扯的过来,十四年里也什么都不曾接触过、什么都不曾学过。突然间这般鬼神之说也不曾传过的事临到她头上,又怎能那般的平静无波,便是她开口能说话,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显露出僵硬和机械来。
不过倒是好在这身体的正主一出生便是个哑巴,不曾开口说过话,而且那后来的那位异世的残魂也是个不愿意说话的性子,在外人面前不曾开口说过话,她一开口,僵硬和不适倒是不曾惹梅洛怀疑半分。
只是,终归是本该死去的人一转眼又活了过来,且还换了个身份,搁谁身上谁都难以置信。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个一心求死之人,醒来的那一瞬间的念头竟是想着怎么还没死掉?死掉便就不需在凭添伤疤、忍受那无妄的折磨。
本来没有那些这具身体的记忆,她或许等得过且过。
可巧的是着孩子到院子里的时候被她瞧了正着,下着雪还是晚上,要是不管也许这孩子自己会跑回家或者离开。但也不能放任着,要是着孩子真不走,怕是不到明天凌她就要看见一具尸体了。
这一管,倒是将这具身体继承的记忆劈头盖脸的全部汹涌而来,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手足无措。
然然,是那位后来的那位出门礼佛的时候在路上捡的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随口也给起了个叠字音的名。虽说一个十二岁的哑巴要养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还是个男童,难免惹人非议。但因那使得十几个乱嚼舌根子去谄媚别的主子的奴仆架在一个院子全都杖毙了的手段,倒是叫所有人那活络的心思都消了下去。
只是,这一不忍心,她倒是被加上了那记忆,知道了原委便就更是不能不管这孩子了。
且加上她的三个魂魄,均是名字大致一样。原主唤作容容,说是过世的靖亲王亲自给取的;后来的那异世的那位也是唤作容容,而她本名唤作安容容,不过多了个姓氏罢了。不知是巧合还是命定。
只是,这西凉的靖亲王府和那她原先的那个只能算牢笼的地方可是有着隔着人命的仇。
终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低头看着揪着她衣襟皱着小眉头显得极其不安稳的睡了过去的然然,抬手将那披风盖的更严实点。只是她这么轻微的一动,那揪着她衣裳的小胖手更是不自觉的紧了紧,抽搭的发出两声委屈的抽泣声,长长的眼睫抖动了几分,更是靠紧了容容。
容容看着这般动作的然然,莫名的好笑的笑了一下,抬手继续的抚着他的小背,一时竟是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来。
还是第一次有人依偎着她取暖睡觉,生怕她跑了似的。
这般想着,容容嘴角便是扬起了弧度,泛起了笑容。
只是当容容看见那小耳后那不小的结痂了的疤痕,嘴角的弧度就那么的僵硬了起来。
看来,她一不在,这院子里人就看不住那些个阿猫阿狗,放了进来,真是该死。
只是,这个念头刚升起,容容便是猛地打了个寒噤。
这,这……
怎么会?
那念头似乎自然而然的就起了,就像是她的情绪一般,恼怒。
容容再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看着然然的睡颜,眸色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