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作为中州唯一一座完全由凡人居住的都城,自然是人声鼎沸。在黎城居住的凡人数量超过百万,黎城虽大,但面对如此数量的凡人仍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黎城内多年来广泛流传着一句经久不衰的话,便是黎城虽大,居之不易。在这座古城生活的人,除却那些背景渊源的大家族外,皆是在艰辛努力的生活。一座不大的府宅在黎城斥资十万金都不一定能够买到,而普通的三口之家,每年奢侈些的生活费用也不过十几金而已。贫民在黎城随处可见,或者说黎城的居民,几乎都是贫民。在这里生活要付出很高昂甚至于让人难以接受的代价。尊严在黎城一文不值。但饶是这样,每年仍旧有不少人对黎城趋之若鹜,原因便是在于这座城完全由凡人所组,在这里居住,哪怕是辛苦一些也不必担心会被修者所杀。尊严,劳累与生命相比,则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黎城最繁华的街道跃鲤街,小贩的叫卖声,酒馆小二的吆喝声,青楼舞弄风情的风尘女子妩媚的揽客声充斥在这条繁华奢侈的街道上。有资格在这条街上闲逛观景的无一不是黎城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而今天这些往日里在跃鲤街耀武扬威,挥金如土的富商巨豪却如过江之鲫般蜂拥在跃鲤街尽头一处普通的摊位前,这些眼过头顶的大富之人卑躬屈膝向摊位后坐着的一名耄耄老者,在老者身边竖立着一张用破旧麻布所编制而成的旗,旗上书着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算天测地。”
“老先生!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算上一算,我可是等了半月有余了!”一名肥胖如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谄媚的向那名耄耄老者道。
“林大福!滚一边儿去,今日轮也该轮到我了!你要敢插队休怪老子拳头不认识你是谁!”站在林大福身边一名瘦若竹竿的男人不满的推搡着,口中大喊大叫道。
“你好歹也是黎城首屈一指的富豪,怎么能这么没有风度。老先生你可别理会胡八这个疯子。”林大福生怕老者听信瘦杆男子的话,借着自己一身横肉将瘦杆胡凯一肚子顶开,急忙解释道。
这两人一开口,站在后面的人顿时急了,一个个拼了命的往前冲,丝毫没有往日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模样。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满布,用力的咳嗽了几声虚弱沙哑的道。
“老朽的规矩想必各位应该清楚。今日谁为黎城百姓做出的贡献卓绝,老朽便与谁算上一卦。”
老者话音刚落,林大福便扭动着身子蹭到卦摊前,咧着嘴露出一嘴焦黄难看的牙齿笑眯眯的道。
“若是今天老先生为我林大福算上一卦,我便为黎城百姓布粮一月,算是还老先生大恩大德。”
“布粮一月算什么?老先生若是为我算卦,我便大开我胡家粮仓,任由黎城百姓取粮绝无二言!”胡八鄙夷的看了一眼林大福对老者道。
这二人乃是黎城出了名的财主,家族内渊源甚广。林大福家族做的是珠宝生意,整个中州所有的城池都有他家的珠宝生意。而胡八做的则是粮食生意,同样也是生意做遍整个中州。这二人若是拼家财相斗,在场没有几人能与之抗衡。而且看这个势头,今日这二人乃是动了真火,是要真格的斗上一斗。
老者安稳的坐在原处,眼皮微睁似闭看着这一胖一瘦两个土财主争相互斗。二人争吵了近半个时辰也没吵出个结果,而老者的耐心却似乎好的出奇,一直安静的坐着等待二人拿定最后的主意。
“五位兄长,可否来花果山与我一叙。”
孙悟空的声音突兀的传进老者的耳中,老者浑浊无神的双目陡然爆发出一阵夺人的光彩,左眸呈赤,右眸呈银。双眸迸发出的刺眼光芒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无法睁开眼睛,纷纷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目。这时候的老者哪还有垂垂老矣的样子,赤色五光甲,黎凤九耀冠,天龙弑魂戟,琉璃寒玉带,碧霞流云履。威风凛凛,精气逼人。老者的相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化为一只毛色皆为赤色,双眸一赤一银,生有六耳的灵猴。灵猴赤眸赤色光晕如夕阳落幕的余晖般笼罩黎城,照在所有的居民的身上,以神传音,仅瞬间便一一告知这些凡人所想所求之事。在跃鲤街这些富商还未睁眼时,灵猴喜上眉梢,开口道。
“我已将你们所想所求之事一一告知,望诸位莫要忘了帮助那些生活困苦之人。老夫去也!”
这句话说完,灵猴目光远眺花果山,天龙弑魂戟在手掌之中转了两转,便消失在这黎城跃鲤街上。
等到灵猴离开,跃鲤街上的富商巨豪才缓缓的睁开眼,当看见面前只有一席摊位,那名“算天测地”的老者早已不见时,皆是喟然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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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地处极寒之地,乃是当世为数不多的几个连修者都无法轻易涉足的绝地。如刀般的寒风携着刺骨的霜雪,飘舞挥洒在这片绝地之上。寒庐山,北州最高的山峰,一名周身被风雪严严覆盖的男子飘然起身,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身上的盖着的风雪便如遇阳炎,悄然融化。一名长相普通,身材削瘦,身高普通身着一席黑袍的冷峻男子目光呆滞的仰向天空,在无神看向雪花曼舞的高空许久之后,一只与男子身上所着相似的巴掌大的黑鸟自高空缓缓落于男子肩头,令人称奇的是这只黑鸟居然口吐人言对男子道。
“孙大圣有请主人去花果山一叙。”
瘦削男子微微侧头,看向那只口吐人言的黑鸟,微微点头,音色如稚嫩孩童般回答道。
“既然七弟有请,那么今日便不修行了。”
黑鸟在男子肩头左右走了几步后,微微点头,自男子肩上飞下化作一只头顶生有一朵洁白莲花的十丈黑色巨鸟。男子踏上巨鸟宽阔的背脊后轻声道。
“走吧。”
巨鸟发出一声嘹亮刺耳的尖鸣声,呼啸振翅,远飞向花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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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果山水帘洞内。
孙悟空以无上法力通知完五位兄长后,便回归至王座上,脸上略有期待欣喜的神色一闪,对着洞外道。
“猿一。将最好的猴儿酒准备三百坛,还有我那万年蟠桃,日月精粹,龙肝凤胆统统拿出来,摆在水帘洞内,今日,我要宴请贵客。”
“是。”
水帘洞外传来猿一恭敬的回应。孙悟空自王座走下,手指轻点三下后,原本简约的水帘洞便是酒肉横聚,各类奇珍异果有条有理的摆放在地上,万年参精,玉红草,如红玛瑙般的朱果,犹如绿玉,通体璀璨的神莲花。霎时间水帘洞内芳香四溢,灵气氤氲宛若仙境。若是寻常人来到水帘洞中,哪怕只是呼吸个几口仙气都可以延命蓄神。这些神品圣果随便拿出去一个都会引起无数修者的疯狂争抢,如今却似不要钱般的摆放在水帘洞中。
将水帘洞布置一番后,水帘洞内一道碧蓝水门凭空而现,一席青袍的蛟魔王自水门踏出。孙悟空见来人是蛟魔王赶紧微躬行礼道。
“七弟见过二哥,二哥一向可好?”
蛟魔王轻抚美髯,高兴的眼睛都快咪到了一起,哈哈笑着道。
“好,好!我等兄弟间无须多礼。”
孙悟空微微点头,手轻微一扬,一座王座便出现在蛟魔王身后,蛟魔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王座之上问孙悟空道。
“七弟今天喊我们兄弟几个来你这花果山,有什么事吗?”
孙悟空笑着道。
“事自然是有的,但还得等几位哥哥全都来了才能说。”
“哈哈,你倒是卖上了关子,就听你的等他们来了再说。”
蛟魔王也是连声笑道,多年与孙悟空未曾相见,蛟魔王此时的心情非常不错。
二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后,牛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近乎是同时来到了水帘洞中。向几位兄长各自行礼后,孙悟空坐在末座之上对众妖圣道。
“今日叫诸位哥哥来,一是多年未见与诸位哥哥叙叙旧,二是为了我那徒孙,孙忆。”
“嘿,七弟,你还有徒孙啦?”狮驼王眼珠子瞪的如铜铃老牛般惊诧的发问道。
向狮驼王微微点头,孙悟空微笑道。
“就是我那徒儿红莲的孩子。这孩子出外游历将她的儿子孙忆交托给我照料。叫诸位哥哥来是希望诸位哥哥不吝,各自赐我那徒孙一滴精血助他日后成就大道。”
说到这里时,孙悟空收敛的笑容,极为认真的起身向众妖圣作揖请求道。
“什么吝不吝的,自家兄弟没那么多毛病,不就是精血么,老牛我多的是!”牛魔王见孙悟空说的正式,挥挥手出言大包大揽道。
“七弟的徒孙自然就是我们的亲人,至于精血老夫还未将其看的有多重要。”蛟魔王也出口同意道。
“那些小事还不值得放在咱们兄弟几个的酒桌上谈,精血你要多少你四哥我有多少!”狮驼王一向是不拘小节,拿起一坛猴儿酒咕咚的喝了几口,硕大的酒坛顿时见了底。
“四哥虽然平日里说话没头没脑,颇为难听。但今日倒是说了一句中听的话啊。精血一事七弟你要多少只管吩咐。”
猕猴王对美酒一道颇不赞赏,但对摆放着的圣果则是兴致满满,拿起一颗万年蟠桃在狮驼王有些恼怒的眼神下大嚼特嚼。
“我自然是同意的。”禺狨王的话一项不多,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后,也同狮驼王一般拿起一坛酒开喝。常年在雪山修行,对于美食一道虽然不算在意,但禺狨王还是喜欢的。
“既然如此,那七弟在此便先多谢诸位哥哥慷慨赐血了。”孙悟空认真的向诸位妖圣感谢之后,七位久未逢面的兄弟便开始了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盛宴。
虽然诸位兄长答应的轻松,但孙悟空心底清楚自己提出的这个请求实属是有些过分了。精血乃是妖族最为珍贵之物,普通的妖怪根本无法修出精血,而那些大妖身体里也不过只有一滴两滴,像他们这七大妖圣,体内的精血也不过十余滴而已。精血内蕴含的不止是妖圣的修为,还有其对天地的感悟和理解。若不是与五大妖圣相交莫逆,胜似亲生兄弟。孙悟空无论如何是不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的。今日这五大妖圣赠与孙忆一滴精血,便意味着他们需要花费近千年的时间重新孕育,期间的辛苦,不足为外人所了解。
正是因为心中对自己的五位兄长有所愧疚,孙悟空这次才会将珍藏多年的宝物一一拿出,而且与五位兄长痛饮猴儿酒时,孙悟空没有动用一点妖力修为。要知道以往几人喝酒,除却猕猴王外孙悟空耍赖撒泼的次数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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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盛宴连连持续了三天之久,这三天里六大妖圣共计喝了一千八百坛猴儿酒,珍果更是食了不计其数。几个兄弟多年未见心中自然欢喜的要命,谁也没有动用修为,任凭烈酒侵蚀着自己的意志,在酒足饭饱后,六大妖圣又是同时散去了身上的酒气。牛魔王作为长兄对孙悟空道。
“老七,将我们的徒孙儿抱出来吧,老子倒想看看红莲那个小丫头,能生出怎样一个俊俏的儿子。”
“是极是极。七弟,快将忆儿抱出。”蛟魔王有些急不可耐的对孙悟空道。
“赶紧给忆儿弄出来,老夫定要与他痛饮三百杯不可!”狮驼王似乎还有些没醒酒,打着舌头口齿不清的道。
“七弟,将忆儿领出来,我为他卜上一卦。”猕猴王左手拿着朱果,右手握着蟠桃对孙悟空道。
禺狨王虽没有说话,但直勾勾的看向孙悟空早已说明了他的意思。见诸位兄长兴致高涨,孙悟空也极为高兴的点头笑道。
“那便依诸位兄长,七弟这便将忆儿抱出给诸位兄长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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