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来这万斛山庄好些时日了,想来我盼这一年盼了这么多年,总以为见到他的第一面定然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在那一日青亭君将我带到他身边,原本是负手而立的他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时我依旧这样以为。
他反应极快,立即勾唇笑道:“昔年的小胖姑娘,如今竟已出落得如此亭亭。”说着揖手躬身又道:“那月泊在此见过钟姑娘了。”
我倏然不知要如何开口说话了,明明按在心里,经年累月想要诉于他的话那么多,那一时却都缄默了,只是觉得脸烫得灼人,只蹦出了这么一句:“你竟然还敢说我胖。”
他笑嘻嘻的为我斟了一杯茶递过来:“是我说错话了,姑娘喝了我这一杯茶便大人有大量忘却了吧。”
我虽哼了一声接过茶去,心里却喜得乐开了花。
这几日来我才发觉,那开心是建立在我心悦他之上的,可他不喜欢我,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不论是他嘴角的那一抹笑,那一句打趣的话,还是他递与我的那一杯茶......
我缠着月泊的那几日,他一直都在摆弄着他百草箱中的那些药草,说起来是一直在同我打哈哈,可任谁也看得出,他的心一点也不在这里,就连我拽着他去游览万斛山,也是多心不在焉,鲜少谈及我。
那一****坐在山顶瀑布旁发呆,一个白衣衫的男子,突然剑划水汽穿行于水瀑之间,剑势轻灵飘忽,隐隐透着一股冷气,我眉间一皱掏出腰带上的钢纫,却被他一剑挑了去,待他转过身来我才发现,是这白家的少主人,白缘。身子看着竟比我还要纤弱,苍白孱弱的面容,我却忽然一瞬间想起来......月泊?
“在下竟这样讨嫌么?怎么见到我的姑酿,第一反应皆是拿出武器,刀剑相向?”他负手而立,唇角微扬
“我看错了人,当是什么匪徒,白庄主见谅。”伸了手,示意他将我的钢纫还给我。
“在下见钟姑娘在此看水,不声不响,以为有什么不适,月兄也未陪在你身边,方才过来看看。”说着他将手中的钢纫递给我。
“他哪里来的时间陪我呢,这几日都在忙着摆弄他的那些药草,哪里有心思管我。”
“想来是烦恼五更姑娘的事。”
“你是说......青亭君身边的那个护卫,岳五更?”原来又是她!为什么这些年了,次次牵绊他的都是她!
“是在下的家事带累五更姑娘受伤了,也劳烦了月兄。”
我心中气恼,没有去处发泄,忍不住斥他:“你是什么人?也敢高攀他做兄弟!?”
眼前的白缘僵了一瞬,我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出言不逊了。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道歉的,不然我钟家在大兆的面子放去哪里。
于是依旧甩了甩衣袖,同他正色道:“你虽是江湖中人,但也是大兆臣民,自不该失了礼数的。”
转身留下身后的他被一瀑的水汽无声盖面...
我辗转难眠,想了一晚,想起很多事,想起我如今能够这样站在他眼前,是多么的不容易。
我爹是凉国最英勇的大将军,可说一生皆无败绩,我常日里总会偷着空仗着他的宠爱潜入军中看他指挥练兵,听他跟将士们讲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不战何以言勇!”虽然他从未这样对我说过,但我总觉得,我同身为钟家子弟,怎能天天只言开心,没有血气。
如今这个情形,我应同那个岳五更真枪实剑的比上一场,才可不失兵家傲骨。我不服气.....也不信月泊是喜欢她的。
她的刀三次架上我的脖子,我都没有觉得那样屈辱,可是当他对我说“那你走好了。”我一下子就觉得委屈,非常委屈,我从小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他根本不知道,我为了站在他面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要与她斗武,他处处护着她,她的刀架在我脖子上,他没有半分担心我,还是护着她!为什么!?......我这么多年来...想着念着的...到底算什么!
“钟姑娘,我念及钟将军的威名,才对你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你自重。再奉劝一句,大兆的贵胄英杰何其之多,你不必只这样高看了我蔚月泊!”
耳边他的声音这样冷...我抬眼看他,一句话也回不出,良久,眼泪抑不住的慢慢溢出眼眶...转身......疾奔了起来...可笑的是,在我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这一刻,竟还可笑得留意着身后他的脚步...果然是渐行渐远朝着刚刚岳五更离开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