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试的这一日一大早,我便起床了,昨日岳旻诉于我的那些事碾在心头,怎么也放不下去。
将擦过的刀收回鞘里,承儿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抬眼看她,她眉间微皱,担忧地道:“姑娘,你一夜没睡好,今天还是武试的日子,可怎么办?”我接过她手中的水,喝了一口放下,笑着道“你怎知我一夜没睡好?”
“姑娘,恕奴婢冒犯,你的黑眼圈可媲美于蜀中的熊兽了。”
我一口水差点呛住,这丫头跟月泊混熟了,也将嘲弄我的功夫混了个一等一,于是我咬着牙继续笑道:“今日是选盟主,与我无干,我睡好与否也无甚大碍,你不必担心。”
她闻言,眉间仍皱“姑娘,不论怎样,你今日要当心些,刀剑最不长眼,你要离它远一些,我才不担心。”
我差点笑出声来:“承儿,说来你本不是我的丫头,我也从未体味过有随侍丫头的奢侈,因此也从未将你当丫头看待。我不过一个无名杀手,日日都活在刀尖下面,你今日要我离它远一些,那我这门营生可就做不下去了。”说完我笑了几声,正了面色接着看着她道:“但我承你的情,你这些时日里待我这样好,我记在心里了。这次的事毕后我可许你一诺,为你赎身也好,你想做什么也好。我都答应你。”
她看着我,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姑娘这样待奴婢,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说着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姑娘你可还记得,奴婢曾说过,您像我的姐姐。”我赶忙伸手扶她,却被她拉住手询问,怎么也不肯起来,我只好点点头,她接着道:“若您愿意许我一愿,奴婢请求以后都跟在您的身边照顾您。”还顺着我的手向我磕了好几个头。
我顿了手,深深看向她:“承儿,你不是这万斛山庄的人,对吧?”
她抬脸看我,满脸泪水粘着头发,梨花带雨:“姑娘,您都知道了?”
我仍看着她,沉吟半晌道:“承儿,你吐息几若无声,行止轻盈稳健,你绝不是个普通丫鬟。”顿了顿我又笑问她“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不出?只是不知为何,万斛山庄会安排了你来照顾我。”
她用手抹了抹眼泪,定定看着我道:“姑娘,实不相瞒,我也是从那一场疫病中死里逃生的人。”我脑中轰的一声。
她咬了咬牙,还是止不住抽涕:“可是我的阿姊,却因为给我抢吃的死在了一群混混手里,那时,若不是疏少爷救我,今日便不会有站在您面前的承儿了。”
我为她擦了擦眼泪,倒了一杯水递在她手里,示意她慢慢说。
“我被他带回驷马湖,祢长老为我鉴骨时,说我资质不错,圣姑也看好我,说我在仅存的巫邪族人里,算是最有传承天赋的孩子,因此为我取名承儿,也因此亲自教习我,我被疏少爷送来您身边,是因为他相信,我的巫术已经足够强大,能够保护您。我如今也愿意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你是阿疏派来的?”既是这样有天资的小姑娘,为什么圣姑不留用在自己身边,反而允许她听小疏的差遣。
“姑娘,疏少爷说,他知道,你一问我肯定全都招了,你也一定会怀疑我,但你又不会怀疑我。才让我安心。”
我:......
什么东拉西扯的,差点将我绕晕了,但大概意思我听出来了,我也的确是几乎在怀疑出来的一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像她这样的姑娘,老实得不会说谎,说是笨都不为过,相处过便会发觉,一定是最难有心计之人,大抵也是因为这样的纯良本性,圣姑给她传承,却也知道,她一定干不了大事。所以才这样放任,任她来去由己吧。
我又为她抹了抹眼泪,温声道:“你起来吧,以后也别再叫姑娘了,既然你说我同你的姐姐像,那今后便随小疏一起,唤我一声阿姊吧。”
她抬头看我一眼,哭得更凶了:“我真的可以叫你阿姊么?”我将她眼前的刘海拨至耳后,点了点头,她抽涕了几下,顿住了“那姑娘,是允许我留在你身边了?”
我无奈的笑着又点了点头问说:“还叫我姑娘?”
她破涕而笑,抽涕几下才止住哭腔,傻乎乎的笑着向我正色道:“阿姊。”
她自顾自的哭了这么久,从跪在地上哭到我扶她她顺势趴在我身上哭,我已经快受不住了,于是强扶着她起来,她这才好像意识到压了我很久,从地上蹦了起来。
我:......
但这件事远没有这么容易,岳旻怎么会允许我带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巫邪族人回青亭。
虽然起得大早,却因为承儿哭闹这么许久,耽搁了时辰,只好再换一身衣服,赶紧去前厅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