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搁墙头知晓了即将来临的三湖同盟湖主的任选,我便在思量着何时是启程回青亭的日子。这次委任,我深负岳旻所望,没能为他救下他这个妹妹,又成功帮了一把倒忙,放走了采花人。虽然他们因着我的重伤将这事暂且按下不表,甚至由着我不去盘问刘杰疏所行来由以及他的身份。但我知道,岳旻绝不会于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他早已暗中差人查清了一切。而启程回青亭的日子,便是我不能够再装聋作哑的最后期限。
一晚为此难以合眼,就在我焦虑的当口,岳旻吩咐伺候我的小姑娘来为我梳洗打扮,小姑娘一见我便吃了一惊,我回身一瞥铜镜,也吃了一惊,看来月泊时常同我讲得也不一定都是狗屁,姑娘熬夜确是会拉低颜值啊。
小姑娘低着头嗫嚅说,她听岳旻的话要来给我绾个髻。我立时就皱了眉,回想上次演闺秀,不知被揪断了我多少头发,纵是一代杀手,也经不起如此作践呐。我忍住了想将头摇成拨浪鼓的冲动,肃声怒问:“他怎不教你去绾他的?”这声还没落地,便听得门吱呀一声,随之缓缓走进来一个岳旻。他青着脸道“我自是做得来,你却未必,不然也用不着找旁人来帮忙。”
我:“......”尴尬一瞬好不容易憋出个笑脸“岳旻,你看,我也不是碰瓷,就是昨晚没睡好,起床气大了些,还望你见谅。”
他:“也不知你一日日忧虑些什么,好容易有些思虑,也全不用在正道上。”
我:“……”
说话间他已然在我眼前,凑过脸来打量我的脸,我急忙遮掩躲避,却被他拉开手,我正呆愣,他突然回头差那小丫鬟道:“去拿我带来的那支雪下金银花簪来。”
莫名被他掰正了身子,只觉得头皮一紧,抬眼望去,一个随云髻已然绾在眼前。我心里难受,便拦不住嘴了,脱口便道“你为旁人绾过多少次,才能绾得这样好看?”
“上次于霏雪小憩,偶见得绾娘为赋笙姑娘绾得这个随云髻,那时便想看看,若绾在你头上,应当是什么模样。倒还真未曾为旁人绾过。”
镜中映出他的模样太过温意,如水一般和雅的眸子,但我愣归愣,依旧没能拦住我的嘴“那你不要再为我绾了,去为你的赋笙姑娘吧。”
他拍了一把我的肩,将之按下“别闹,簪都别不好了。”我虽生气却不敢妄动,毕竟他还是我的家主。
回眼望镜,映出的人儿清妖隽丽,那一支雪下金银花就妖冶地开在一丛乌发之中,生生将我压得正经端丽起来,没上过妆的脸越发显得清新自然。岳旻于审美一处总有剑走偏锋的心得,看看镜中的姑娘便可知矣。
“穿得端正一些,我要带你去见一面白老,他如今恐时日无多,应当庄重一些的。”他眯着眼端视了会儿镜中的作品,转头给小丫鬟递了个眼色,便转过身走了。
我心中大惊,时日无多?那意思是...我们一时半会回不得青亭?心中立时便轻松起来,觉得立下便能把昨日未睡够的觉睡回来。但岳旻余威犹在,小丫鬟怯归怯,仍旧还是将一袭烟染点地雪梅百水裙捧在了我面前,见我不动,还抬起头来怯生生的将我望了望,我一时觉得好笑,一个揽子将之接过,向她勾了勾手,这个小丫鬟于是便屁颠屁颠兴高采烈的过来为我更衣了,我一时好奇,问她“我连日来这样待你,你竟还如此兴高采烈的服侍我,岳旻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闻言一下子住了脸上的笑容,似乎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我等了半晌,才听她怯生生的答说“与岳公子无关,奴婢只是欢喜姑娘的性情......很像奴婢的姊姊。”
“哦?我的性情?你倒说说,是什么样的性情?”
“很像我阿姊的性情。”
“......”这姑娘嗫嚅的回答,让我觉得她当是怕我的,但又能够从中察觉出一丝她对我的似乎快要崩破弦的喜欢,由是我当真对她存了一丝好感,准备挑唆岳旻在白缘那里打打秋风,将这姑娘送我才好。
我一步一顿,熬过许多个几欲绊倒,才勉强行至岳旻身边,我记忆起自出师起我似乎便未曾这样正正经经的在他面前做女儿打扮了,莫名的一股子羞涩钻上来,我察觉着自己的耳根子似乎都被这股羞气灼的发烫,但看进他的眼里,却仍旧是一派沉静似水,波澜不惊。更深处依旧沉默着我看不懂的深沉。我忽然觉得沮丧。不禁开口想要搅破这一瞬无言“月泊不与我们同去么?”
他眉头立时耸起,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凉国那位飞琼小女将军,她来了。”
我心中暗道,岳旻同月泊真是关系不一般,竟到了见不得对方被姑娘中意上的地步,我内心立时也苦闷起来,真是人间****难说。却也回声接了这话茬“了解了解。”
他斜眼瞥了我一眼,只道“走吧。”我便知晓今日再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私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