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快马加鞭,一个月就走到了昌都郡的边上,估计再有两天就能进商都了。这一路为了不拖慢行程,我没有继续训练自己的骑马技能,而是和玉兰一起窝在了马车里。
对,玉兰和我们一起走了。临行前我问她,用不用找人送她回雍州,她摇头说不,说一旦她回去了,就会被父母看起来或者再送回春江王府。我想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命运真的不能由自己做主,难得她能跟着我们散散心,也就答应了她。而一路上,也幸亏有玉兰和我聊天,时间才没有那么难熬。
“玉兰,你说惜音不会有事吧?”我第一千次问玉兰这个问题,玉兰则温柔地一笑,第一千次回答我“没事的,我向你保证。表哥样子凶了些,却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惜音会没事的。”
说来也奇怪,每次听了玉兰的话,我都会莫名地安心,可能是她对那位表哥笃定的态度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
“秋天,我很羡慕惜音的”玉兰摸着我的头发,“你那么惦记她,为了她日夜兼程,还请了炽去保护她。你们虽非姐妹,却能做到如此。真不知道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我的妹妹能不能这样对我?”
“我算什么姐妹啊,还不是把她丢下了。”我靠着玉兰,“玉兰,你别多想,玉玫不懂事,可你还有我们啊!我和惜音都是你的朋友,姐妹。你有什么事,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真的?”玉兰看着我的眼睛,问我。
“当然,”我装成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的样子逗的玉兰笑起来,“好好好,我相信你。不过在你这位君子帮我之前,我先忙你个忙吧,让位给车外某位君子吧。”说着又是一阵笑,扬声道:“左明停车,我坐车乏了,下去走走吧。”说着一掀帘,待车停稳,下了车。
我嘴里那句“玉兰”还没全喊出来,土匪老六已经飘上了车,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嘿嘿笑了笑,“玉兰去找花蝶和春杏了。往边上挪挪,给爷腾个地方,伸展下腰,这一天马骑得,腰都快断了。”
“你怎么又上来了?”我一边说一边不情愿地腾出一片地方,“左明和晴空他们也骑马,也没听他们喊腰疼。”
土匪老六直接忽略我的鄙视,头枕双手闭目凝神,忽然开口说,“为什么让炽留下来,爷的功夫也不差,也可以保护你的姐妹啊。”
晕,我说这些天见我面欲言又止的,原来在纠结这个问题。
“喂,母疯子,你说话啊。”
“你想留在那和你两位皇兄叙旧吗?”我随口答道。“不只你,就是晴空和左明都不能留在那,你们的身份太危险了。”
土匪老六一阵沉默,我偷眼看去,他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微笑,“这么说,你是关心爷。”
“臭美。”
一阵安静。
“秋天”土匪老六忽然开口,竟然叫我秋天,在他口里,我一直都是母疯子啊,我有些恍惚。
“秋天”他又叫了一声。
“啊?”
“秋天”
“怎么了?”
“秋天”
“我在这,有什么事情你说吧”我有些急促地回答。
“没事,就是想叫你的名字。”他笑了,脸庞映在斑驳的阳光下,笑容暖暖的、静静的。
我恍惚了,这样的笑容让我有些迷失。还记得那个一起看星星的晚上,文子安的脸庞在月光下那样的柔和,也是如此安静。两张脸庞在我的记忆中,似乎刹那重合了。
“秋天,”土匪老六睁开眼,一起身把正在发呆的我揽在怀里,“如果有一天我拿到这江山,送给你好不好?”
我被这话吓了一跳,眼前是土匪老六那双诚恳的眸子,“你舍得?”我故意打趣,下意识地把这话当成了一个玩笑。
“舍得,”他竟然分外认真地说,“万里江山送汝为家,好是不好?”
也许是他那双眸子中的诚恳,也许是因为那微微颤抖地臂弯,或者是那张渐渐重合的脸,我静静的点点头,神使鬼差地说了一句:“安全第一。”
土匪老六闻听,一怔后开怀大笑,“秋天,如此盟誓,天下唯你一人。”
这算盟誓吗?我傻了。却不知道为何,脑里浮出一段很伤感的话语,“待你君临天下,许谁四海为家,宫门万丈千家宠,我已昨日黄花”。
“秋天,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土匪老六打乱了我的失神,“那句话怎么说的,安全第一。”说自顾的笑了起来,伸出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把我紧紧揽在怀里。
他的怀里很舒服、很暖和,那一刻,我想让时间停下来。
“爷,二爷传话过来,让你速到敏都城。”一阵轻声从马车外传来,将我从梦中扰醒,身旁的土匪老六似乎动了一下。
楚恪要走了么?我不想失去这温暖,便轻吟了一声,闭眼装睡。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楚恪还揽着我没动。窗外的声音像是晴空的,半晌又轻轻道:“爷,咱们是不是该启程了?老国公那里您怎么也得亲自去一趟。”
土匪老六似乎看了一眼在装睡的我,压低声音说:“和二爷说,我尽快。”然后顿了顿,问“密诏备好了?”
晴空略带得意的说:“我办事爷放心。妥妥的。”
土匪老六摆摆手,马车缓缓移动起来。
密诏?难道是诏书吗?真是好奇害死猫啊,我的瞌睡虫瞬间被好奇心驱赶干净。耳边一阵痒痒的,原来是土匪老六在呵气,一阵哑哑的声音响起,“还在装睡?”
转个身,我不好意思的笑了。张开眼,土匪老六正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你睡觉还流口水?”
不是吧,我赶紧擦擦嘴角,一滩水渍鲜明地摆在他前胸的衣襟上,好好一件白锦缎的袍子,算是被我的口水给糟蹋了。
“什么密诏啊?”我赶忙立起身,并迅速转移话题。
“一封能证明我身份的诏书”土匪老六活动了下被我枕麻了的胳膊,顺便展了展衣服,“我那位皇帝老爹传出来的。”
“皇上知道你没死?”我惊讶地问。
土匪老六呵呵一乐,点点头,接着说:“我十五岁那年,他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事,还派了人来保护我,就是淬卫。要是没有他们,怕我和二哥早就不在这人世了。”
“那为什么他不接你们回去?”我问。
“可能他也无能为力吧,”土匪老六脸上一阵落寞,“积弊难返。”
“那这密诏是什么意思?”
“一封证明我和我二哥并没有逝去的诏书,里面还说待他百年之后,传位给太子。”
“太子?”我有些懵。惜音说过,当今圣上并未立明太子。
“就是我”土匪老六自嘲的笑了,“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这样把这个烂摊子交到我手里?”
我再次被震惊,难怪土匪老六说要把江山送给我,原来竟然有这道密诏,难道他真的准备放手去夺这江山?
土匪老六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淡淡地说:“既然给到我手里了,为什么不要。收拾好这天下,我就要问问他,到底为什么把我母后废到冷宫、为什么不认我,为很么不好好的护着楚姓天下?”
看着情绪愈来愈激动的楚恪,我拉起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慢慢陪着他冷静下来,然后轻轻说:“我不懂这天下的大事,可是我听惜音说过,如今的朝政尽被陈贵妃一党把持,而皇子中又有宁北王,南疆王和楚楓楚潘他们,你真的有把握?这道诏书,不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吗?”
“所以,它现在只能是一道密诏”楚恪反手拉住我的手,“在没有把握前,它不能公之于众。放心,我和二哥虽然没有皇子身份撑腰,但是谁想要伤我们,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况且,我那位皇帝老爹虽然昏聩,却还算有眼光,挑选了几位可靠的辅政大臣,撑住了这江山的大半。凭着这道密诏,他们就是我和二哥的助力。”
“晴空说的那位老国公就是其中一位吗?”我问他。
“聪明”楚恪赞了我一句,“镇国公杨峥,战功卓越的老将军,三进北地,四收南疆,当年跟着我皇爷爷一起打下的江山,后来被封为镇国公,是两朝老臣了。据说当年不止一次救过皇爷爷,是黄爷爷的拜把子兄弟。”
“这么厉害的老爷子”我惊叹。
“军中至少有一半的将领都出自他门,所以,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凭借他在军中的威信,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楚恪欲言又止。我明白的意思,恐怕他又要走了,去见这位杨老爷子,毕竟想让这位国公爷认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虽然我很不愿意他就这样走了,但他必须走。
“那你还不赶快收拾收拾,”我催他,“老人家肯定喜欢听奉承话,可能还会有点小孩子脾气,你耐心些。”
楚恪呵呵一笑,“我晓得”,然后伸手缕我耳边的发丝,“不在乎这两天,我先送你去昌都,再去敏都城见这位老爷子,顺路!”
我点头,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