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不知道……但属下确定那柏氏主仆二人已经被逼入葬桥绝境的范围里,绝不会留有活口!”
“是么?”首领模样的男人俯下身,微眯着眼,注视着他脚下那一丛野草,野草普通到随处可寻,草根处微不可见却明显是刚刚落下的血迹略不平常,昭示了这里曾经来过一个受伤了的人,而不是什么野兽在这里进行过屠杀。
眸中诡异的温柔光华流转,轻轻嗅了嗅,脸上是一种沉醉的神色,喃喃感叹,“果然,还是孙氏直系一脉的血液好闻……只是可惜没有柏氏那个小姑娘的血液……听说那个小姑娘是几百年来血脉继承度最接近于那个人的呢……真想去尝尝传说中最美味的血液的滋味呢!”
死士们见到首领状似癫怔的模样也见怪不怪,即使他们暗自又有学着努力去嗅出被首领赞为“好闻”的血液的味道也没有闻到溢满鼻腔的草木清香以外的任何气味。
享受般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直起身,张开的双眼已没了那诡异的温柔,“既然他们都被赶入了葬桥绝境,那我们也不好再那么咄咄逼人,正好我也乏了,走吧!”说完真的好似不在乎了一样,转身就走。死士们面面相觑,虽然疑惑为什么首领没有再下令,但刻在骨子里的忠主让他们放弃了继续追杀的念头,借周围高大茂密的植被隐去各自的身形,随着首领的步伐离去。
这里是哪里?柏蓉临醒来,迷蒙的盯着屋顶,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有一层厚实的浓雾逼迫着她临近窒息,清晰地告诉她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试着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现其他糟糕的情况发生在她的身上,也就是意思说,她现在的情况只是紧张到了临界点后爆发的情绪崩溃。她轻呼一口气,理了理混乱的思维,把空白的记忆归纳。柏蓉临觉得很不好,虽然现在她身上这种糟糕的情况只需要休息够了就能恢复,但她总觉得她还忘了什么。
八天七夜的追杀,路线图被换,步入绝境,被告知还有生机,没有桥的河,孙爷爷向河神求助……孙爷爷!
柏蓉临瞬间惨白了脸,总算是记起被忽略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现在孙爷爷……柏蓉临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祈求有那么个“意外”。她不愿意相信那和蔼的长者竟是就这样的离开了,再想起在半空中惊鸿一瞥,看到的那唇无声说的话。他说,好好活下去……
有一滴泪缓缓划过颊边,没来及落到地上就被一只手接住了。手的主人晃了晃那滴泪,泪水从他指尖一直滑到掌心,却没有带出任何水痕,犹如凝成了一颗珠子。
“是伤心的泪水吗?”
猝不及防间听到这句话,昏沉的脑袋像被照入了一束光,正在作恶的浓雾被迫散开,窒息感陡然一空,迟钝的感官终于将身旁有个人的信息传入大脑。
柏蓉临猛然扭过头望向那个声音的源头,随即被惊住了。不是因为他的容颜有多么惊艳倾城,而是因为在他那双眼上覆盖的那一层浑浊的灰雾。柏蓉临可以很确定他一定没有能够视物的能力,同时她也很确定她刚刚看到了那个人将他掌心的泪珠在不接触到瓶口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将那颗泪珠置入了一个窄口狭瓶里。这绝不是能熟能生巧的动作。
“你的眼睛……”
“姑娘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呢。”
柏蓉临憋了一口气,看到那人无辜的神态只能作罢,恨恨道:“是又怎么样!”一时间竟是忘了因白衣修士的生死不明而悲伤的情绪。
那人也不恼,轻轻展开一个笑容,自语道:“这就是伤心的感觉啊。也没有多特殊嘛。”
柏蓉临却因为这句话而心惊,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个能救白衣修士的可能。
“这里是……祭梦楼吗?”柏蓉临轻轻问道,声音因带着找到希望的狂喜和怕希望破灭的小心翼翼而变得含糊不清。显然那人的听力不错,微微一笑:“你希望这里是祭梦楼吗?”
这句问话显得莫名其妙,但柏蓉临听懂了,这里就是祭梦楼。一瞬间的欣喜快要盖过她的理智,孙爷爷有救了!
有河名葬桥,有楼名祭梦。因果自难断,故处有故梦。传闻祭梦楼主神通天地,可以从阎王手里夺回魂魄,不惧天谴,寿与天长,不死不灭。传闻祭梦楼主无情无欲,祭梦楼里的一切生灵皆不晓人间爱憎哀怒的滋味。传闻只要有能让祭梦楼主满意的故事,便能得到祭梦楼主的一个承诺。
关于祭梦楼的传闻有很多很多,但是柏蓉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孙爷爷有救了!这个念头疯狂占领了她的脑海,再停不下来。柏蓉临看不到她此时的面目狰狞,双眸的眼白处蔓延着可怖的血丝,她喘着粗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此刻只有疯狂的念头,而念头的根源是什么却模糊了。
柏蓉临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接着她的额头感知到了一点清凉,从那一点清凉的地方开始向更深处进伸,谨慎的安抚着柏蓉临的情绪。那点清凉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但它蔓延的清凉感觉还留在了灵台处,很是舒适。
柏蓉临眨了眨眼睛。慢慢的,等到意识恢复后,脸色也接着难看起来。她很清楚,她刚刚分明是中瘴了,但是能让她无声无息就中了道的瘴,就只有那些只存在于古籍里的传说,能不能制出来都还是个问题。
抬头刚想向那救了她的人道谢,却撞入一片犀利的清明,那一瞬间,柏蓉临甚至以为自己的每一寸都被剖开来被他审视。拥有这种眼神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的瞎子!柏蓉临后背尽是冷汗,她突然觉得祭梦楼主也许是真的有那等的本事,但绝不会那么简单就向人许下承诺。刚刚的她莽撞了,在情势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却没能稳住心神,以致中了道。如果刚刚祭梦楼主真的有任何歹念的话,这世上怕早已没了柏蓉临的存在了。
是的,在眼前这人出手救了她的那刻她就知道他绝不会是仆人一类。如果仆人都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祭梦楼主绝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楼主,偏安一隅。
“姑娘真聪明!那么快就猜到了在下的身份。”那人,不,应该是祭梦楼主赞叹道。
柏蓉临脸色更加难看,这人居然会读心术!
“不,不是在下会读心术,只是在下见过的人太多了,便能猜到一二。”祭梦楼主答道,嘴角牵起的笑纹很是风雅,周身散发着令人信服的气息,“姑娘或许有烦心事,也许在下能帮到姑娘的忙呢。”
柏蓉临看着那抹笑,里面包含的意义似乎是别无所求,显得很是诚恳,她不敢信任他,也不敢拒绝他。
柏蓉临知道自己没办法,身在祭梦楼里,孙爷爷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现在的她犹如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根本没有她选择的余地。就算是她放弃救孙爷爷,能够独自离开,在到达本家得到保护前估计她就已经被那些死士捉去了。
“你真的能帮我?”
“那就要看姑娘的意思了。”
那人唇边的那抹笑,柏蓉临直到继承了那个位置后才明白,真正别无所求的笑容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