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和范进压根没走远,这哥俩一个德性,出了个门就趴墙上偷听。
绛红唇早听到了动静,她发现来人是她的前未婚夫,便站在门外听了半天。
她瞧见陆离和范进贼眉鼠眼的样子,当场一手扯着一人的耳朵,扯得他们纷纷后仰,“你们两个臭男人,姑奶奶可没同意让你们听!”
陆离拍掉她的手掌,不悦说道:“你听也是听,我们听不也是听?我们听了,还能给你出谋划策不是?”
绛红唇柳眉一竖,“谁要你们出谋划策了?都给我走开!”
陆离可不愿意走,他看着绛红唇,笑道:“可以啊!女中豪杰!此等场面,竟无半分惺惺作态,我服你了!”
绛红唇勉强一笑,又很快扯下嘴角:“你又瞧不见我的心,我的心疼着呢。”
范进打诨道:“哪疼?好哥哥给你揉揉!”
绛红唇一个巴掌下去,打在范进脑勺上。她低低叹了口气,“你们两人,也算是心眼大得没边了。我脸上再不在意,也不过是一介女流,遇上这种事,哪有不伤心的道理?你俩可好,从头到尾没有半分安慰,还在我面前偷偷听着,等着瞧我笑话是吧!”
范进笑道:“安慰?安慰你什么?你脱离苦海,我都恨不得放串鞭炮给你庆祝!就那张学圣,哪点配得上你绛红唇绛姑娘啊?”
绛红唇抬眼看他。
范进接着说道:“小小陆离,本少来考考你。这绛姑娘的眼睛,像是什么?”
陆离摇头晃脑,“远看似晨星、近观如明珠,再这么细细一瞧啊——哎哟我的妈!这是两只佳人眸带俏、一双情人眼含媚!”
范进满意点头,“说得不错,勉强描绘了三四分!我再问你,这绛姑娘的嘴唇,又是什么?”
陆离嘿嘿一笑,“这是一对红胭脂、两片糯樱桃;上边是那红日烧晚霞、下边是那火枫藏霜华!”
范进又指着房内,“那么这个张学圣又是什么?”
陆离愁眉苦脸,连连摆手,“一只哈巴狗,大坨臭牛粪!”
“行了!”绛红唇忍不住笑意,“石头都能被你俩说得开花,让你们听、让你们听,都给我把嘴闭上!”
陆离和范进离开后,肖吏敛了敛神色,开始说起正题。
他先说南蜀郡的形势,说了半尺道、又说铁笔派,大意是半尺道势大、铁笔派不如之,铁笔派想要更好发展,必须要抱紧半尺道的大腿。
肖吏指着张学圣,说道:“前辈慧眼如炬,想必有识人之明。我张师侄虽然顽劣,但确实是少见的良才。”
这话的确不假。
打从张学圣进门,落不凡就看出他根骨不俗、道缘上等,是修行的好人才。落不凡冷冷一哼,“做事先做人!资质好有什么用?就他这幅德性,未必能有大成就!”
张学圣面上涌现怒色,可他不敢发作,只好深深低头。
肖吏同样觉得不爽,但他仍然笑着说道:“前辈言重了。退婚一事……其实也与我铁笔派有关,半尺道冯掌门有一女,与我张师侄素有缘分,正如我先前所说,铁笔派需要半尺道的帮助……张师侄乃是我派掌门人的亲传弟子,他若是能和冯掌门之女喜结连理,自然是……”
肖吏说得不明不白,但任谁都听得懂。陆离偷偷看向绛红唇,这把微笑当成习惯的女子,此刻已然红了眼圈。
陆离于心不忍,他拉起了绛红唇的手掌,“绛姑娘,我突然想起一处好玩地方,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范进也说道:“正是如此,这几人说话如此无聊,咱们多听无益,不如去玩!”
绛红唇抽出了手,声音中已有哽咽,“我不去。我要听下去。”
房内,落不凡猛地一拍桌子,他满脸的恼怒,“这等腌渍事,说来作甚!平白污我耳朵!”
肖吏连忙赔笑,“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我等自然知道,这事是我等不对!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弥补过错、改过自新的!”
落不凡冷眼看着他。
肖吏拍了拍手掌,厅门突然打开,只见四个铁笔派的弟子抬着两个红漆大箱子入内,将箱子放在地上。
肖吏打开箱子,只见一个箱子里满满装着灵石,另一个则是色彩鲜艳的绫罗绸缎。
肖吏说道:“前辈,您现在是绛姑娘的师傅,那便是半个长辈。这些东西,是我们的诚意,我张师侄愿意和绛姑娘重修旧好,希望前辈宽容,能在绛姑娘面前,替我这师侄说些好话。”
这下,落不凡可看不懂了。何止是落不凡看不懂,陆离和范进也看不懂。
绛红唇“啊”了一声,怔怔呆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落不凡冷笑道:“两箱子礼物,好了不起么?奔流东去的江水,可曾西回?老夫这一头花白头发,还能复黑?”
肖吏连忙说道:“前辈稍安勿躁,东水自然不能西流、白发也难复黑,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不一样!我听我师侄说,他与绛姑娘的感情很深,我师侄愿意展现他的悔过之心,或许绛姑娘也愿意复合!还望前辈成全!”
陆离看向绛红唇,用眼神询问她的意向。绛红唇眼神仓惶,“我……我不知道!你不要看我!”
肖吏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落不凡,“前辈,听闻您就要迈入天星境界,我们铁笔派特地为你准备了一点小小心意。这里面,是一颗‘穹宇丹’,请您收下……”
穹宇丹,有价无市。它可以让真相修士更顺利的迈入天星一境,是真武界最珍贵的丹药之一。
落不凡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背着双手,“这么说来,你们愿意娶我家徒儿为妻?那么,半尺道那位掌门闺女又该如何?”
肖吏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前辈误会了,不是娶为妻,而是……纳作妾。”
肖吏的声音响过之后,堂内门外一片死寂,陆离却在其中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侧头看去,只见绛红唇浑身发颤、泪如泉涌。
“欺人太甚!”
堂内落不凡、堂外范进同时怒吼!
陆离再也不能忍耐,他一脚踹开偏门,走入大厅之内。他怒目圆瞪、咬牙切齿,指着肖吏的鼻子说道:“纳作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张学圣何德何能!”
肖吏面色不悦,“我与落山门掌门人说话,你这监督官凭什么插嘴?”
落不凡怒道:“陆小友所说,正是老夫所想!张学圣何德何能?快带着你的徒弟滚吧!鄙派不欢迎不自量力之人!”
肖吏同样没了耐心,他收起穹宇丹,冷声说道:“我敬你年长,故而称一声前辈。我师侄与绛姑娘的事,与你落山门其实没什么关系,若是绛姑娘愿意,你反对又有何用?”
绛红唇闻言,抹去眼泪、走入厅堂。她冷笑连连,“我愿意?做你们的美梦!”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她挽起一头秀发,掏出袖中短匕,一割而落!
青丝纷纷扬扬,绛红唇双眼红肿,却无半点泪痕,“今日你们欺我辱我,我记在心上!他日相见,是为死敌!”
铿锵有力、震耳发聩。
沉默之中,张学圣突然抬起头来,他冷声嗤道:“你以为我愿意?我实话告诉你,先前退婚,是我从未提及你绛家富甲一方、而我师门也未曾调查;这次突然让我纳你为妾,不过是我的师长们发现你家里有钱,想找棵摇钱树而已!”
肖吏脸上一僵,故作姿态的板起了脸。
张学圣说得的确不错。
世人都道仙人不沾凡尘,但是人在凡世之中,怎敢妄言不染凡尘?
修士是厉害,移山倒海、言出法随,好似无所不能。但人总要吃饭,宗门想要发展,总要有钱。
铁笔派当然不例外,对于这么一个处在上升期的门派来说,它需要大量的钱。铁笔派中,专门有长老跟世间富豪交涉,他们不知道绛金牙富甲一方,是因为张学圣的暗中阻扰。
张学圣本就瞧不起绛家,后来入铁笔派学了半式神通,更是不屑于世俗人家——更何况还是商人家!
所以,门内长老发现绛家好像很有钱,前来询问张学圣能否牵线时,张学圣面不改色地说绛家外强中干、早晚破产。
长老们听见绛家女婿这么说,哪会生疑?
要不是这一次《字中玄妙》丢失、陆离和范进夺了宝却不杀人的反常举动,让铁笔派好生调查了一番,铁笔派此刻还蒙在鼓里!
铁笔派让张学圣重纳绛红唇为妾,一来是没想到这事儿闹大了,万一传出去对铁笔派和张学圣的声名不好;二来,确实为了钱。
肖吏见绛红唇断发明志,心中知道此事已无回旋余地。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绛姑娘,是我们唐突了,我们这就走。”
“一句唐突了,就想一笔勾销?”陆离冷笑着叫住转身的铁笔派门人,“张学圣,三年后的今日,可敢一战?”
张学圣嗤道:“就凭你?给你三十年,你也赶不上我!”
陆离笑道:“不是我。”
“是我要与你一战。”
陆离身后,绛红唇上前一步,说道。
发在颈上,更添她的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