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葵接过单子,一列列浏览着。瓜果损耗在所难免,与往年也相差无几,只是这瓷器。。。“这些瓷器是怎么回事?若我没记错,掌管酉字号的是莫管事吧?他有何说辞?”
“回姑娘的话。是听说掌船的船夫在夜里喝了不少酒,加上夜间雾重就不小心撞上了礁石。倒是没多大的人员伤亡,可那十几箱瓷器却没保住。姑娘,莫管事正在舫外候着,可要传进来问话?”
“我只问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向我禀报?”苏葵站起身,目光如炬。
孙管家的头越发低了,“属下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他们已经派人回苏家,想着加快赶出来一批顶上,没想到姑娘会亲自清点。”
听到这话,苏葵只在心里冷笑一声,你又岂会不知?不过是想尽力拖延罢了。
“亏得姑娘谨慎,命我们将这易碎物分船来放,才不至于损失惨重。”孙管家略抬起头看了一眼苏葵的脸色,不敢再多说,只是想到好友那恳切的眼神,禁不住斟酌着词句说道:“姑娘,莫掌事在咱们府上也做了十来年了,人已年老,望姑娘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开开恩吧!”
苏葵不光知他年老,还知道他有个嗜赌成性的儿子,更知道他这几年没少中饱私囊,本来这大小十几号掌事贪些银两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苏葵刚开始理事的时候还向祖母埋怨过,当时祖母还笑她是个愣头青。交待她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驭下之道在于松弛有度,若没些好处,只指望着每月的二两月银,这些人也不会忠心做事。可今日之事若她不过问的话,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已经传信回家赶制?传的是谁的令?眼里还有没有这个主子?况且这批瓷器是苏葵特意请了柳三松大家监制,每件都堪称上品,是早已有买家预订了的,若不能如期交易,赔钱事小,失了信誉才是大事。
到底是年轻气盛,苏葵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打算咽。她径直绕过孙管家走了出去,果然看见莫掌事领着那船夫站在门外。见苏葵终于肯见自己,莫掌事立即就跪了下来:“二小姐,属下知道错了,求您责罚。只是这船夫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家中贫苦无依,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那些瓷器,求您开恩呐!”边说着边拉着船夫向苏葵叩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莫掌事,您还真是莫掌事啊,这苏宅怕是容不下您了,还请另谋高就。”苏葵转过头对跟出来的孙管家说到:“至少这位船夫就交给你处理了,靠岸吧!”
“二小姐,求您开恩呐!我一家老小全指望着这个差事呢,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苏葵一个眼神,孙管家便心神领会地让下人把还在哭天抢地的莫大拉走了,哎,真是流年不利啊!
舫上一个模样,而岸上看热闹的又是一个模样。大家伙儿只看见气势不凡的苏二小姐不留情面地发落了人。原以为这小姐容貌清丽脱俗,是位可人的美娇娘,没想到竟是棘手的玫瑰花。
而这边苏葵也牵着阿黄下了岸,坐上了马车。她接触苏家事务已经有好几年,驭下甚严,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怎能不令她气愤?不过想想,这次海运也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抛头露面”了吧?父亲肯定希望她成为像沈婉姐姐那样的大家闺秀,肯定不会再让她管这些铜臭味儿。这些底下人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这么放肆。
过了晌午,马车才晃晃悠悠的进了城门。作为天子脚下的一国之都,上京自然繁华富庶。海棠是自幼跟在去世的母亲身边的,直到苏葵十岁那年才贴身服侍自己,自然不为外面的热闹所动。而晚秋却是第一次跟着苏葵回京,这也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心中甚是激动,一路上不时撩开车上的小窗帘偷喵外面的光景。只是看到姑娘和海棠都不为所动,不禁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她家姑娘以后可就要在上京扎根了,这京中的贵女们肯定一个比一个显贵,她可不能因为自己让姑娘失了脸面,遂放下了帘子,不再张望。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马车才刚转入西街,便见到一名俊雅的书生映着余晖踏马而来,正是苏茗特意来接妹妹回府。
“阿葵!”
苏茗让马夫停了车,在车旁唤了一声。苏葵听到,忙欣喜的拉开了车帘,露出大半张脸来,展开笑颜甜甜地唤了声哥哥。大半年不见,苏葵只觉得帘外骑马的男子已经渐渐褪去了青涩,添了几分成熟稳重,果然娶妻成家是男人的第二次成长,古人诚不欺我。
“哥哥今日怎么没去书院,有空来接我回家?”苏葵问到。
“你嫂嫂有孕了,再加上你今日回府,我便请了天假。”苏茗含笑到。
“什么?嫂嫂竟然怀孕了?!”苏葵完全被惊喜到了,声调都抬高了几分。
“你这小丫头,什么叫竟然?”苏茗本没觉得什么,可让苏葵这么一问,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都红了,嘴上却很厉害道,“等你行了及笄礼,哥哥就替你寻个糙汉子嫁了去,早晚也会如此的。”
不愧是亲兄妹,一戳就戳到要点上,苏葵可不想遵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把自己盲婚哑嫁。不过现在谈成亲还为之尚早,现下还是关心一下待会怎么见父亲吧。因此只瞪了老哥一眼,便贼兮兮地问到:“哥,父亲这两日心情可还好?”
苏茗瞥了一眼小丫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失笑。他这个妹妹天不怕地不怕,可每次一见了父亲,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放心吧,父亲也甚是惦念你的,对你严厉也是为了你好。我说你个傻丫头平常看着鬼精鬼精的,在父亲面前怎么就不知变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