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一二月份远比北方冷,北方还有暖坑,且天气干燥还好受些。南方天气潮湿,简直冷到人骨头里去了。所以直到春风又绿江南岸,我才觉得自己好像回了魂。
河边的柳枝好像一夜之间冒出了嫩绿的芽头,河道上这几日竟多了许多挂彩的游船。来杭州快半年了,天天忙着帐目、管理,都没时间好好逛逛这条街,更何况坐游船了,所以说经商也是件苦差事。
趁着还未营业,负手立在桥头,这一带颇有秦淮河的风貌。春风飞起了我的衣角,过去的小船上竟有个女子羞涩地瞄向我,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连我这个女子都觉有几分心动。现代的江南显少有美女了,大概江南美女都被征招到北方了,基因越来越差了吧。
吹了会风,精神气爽,走到酒楼门口,看着有人拿着一画像在询问。自已逃出来的,平日里自然有点提心吊胆的,忙转身躲在墙角。等人走后,回到酒楼,问小四刚才那人所问何事,小四的话让我吃了一惊:“那人找一个姓花的小姐。”
说完盯着我瞧了片刻,我冷瞪了他一眼,他才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跑开了。这才想起康熙四十四年不是第五次南巡吗?莫不是皇上到了杭州,那么到底会是谁在找我?十三?四阿哥?我还是趁早躲,找来老宋把事情一交待,躲回了小院。
回到小院心里打番了五味瓶,坐立难安,慌得没了注意。倒在床上蒙头大睡,想着睡着了总不至于担心。心里想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
二天过去了,想着大概没事了,听得院门外一阵脚步声,接着门被踢开了。我立在屋里心凉了一片,还是找来了,他竟然带着五六个人一起来抓我。
“给爷好好地搜,别毁坏了东西。”四阿哥冷冷地声音传来。
反正也没地可藏,一把拉开门,立在门口怒声道:“不用搜了,若是搜人就我一个。”
四阿哥远远地凝视着我,愤怒中带着点欣喜,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竟忘了恨,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伤感,可我的脸跟人一样僵在那里。四阿哥朝那些随从挥挥手,他们都退出院门。他朝我走来,还是迈着官步,还是淡淡地表情。我的心怦怦地直跳,快速地转身把门关上,我不能跟他回去,我不能让历史重演。
他重重地敲门,怒吼道:“死丫头,把门给我开开,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我不挣气的眼泪划落了下来,淡淡地道:“四爷,我已不是从前那个花容月了!”
“爷管不了那么多,你再不开门,爷就踢了!”他果然边说边用脚踹起了门,把我震得摔倒在了地上,他也收不住脚,冲了进来。
“你没事吧?”他边拉起我边关切地问道。
我受刺激似地快速挣脱他的手,拍拍灰尘,低声道:“没事。”
本能的撤离他的身边,他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坐在椅子上打量起我的房间来。我则坐在床上不理也不睬。“你就这么恨我,再大的气也该消了,若不是老十昨儿到酒楼吃饭,回来大声嚷嚷,还真难找到你。看样子,你还过得有滋有味的。”
突然重拍了一下桌子,把我吓了一跳,惊慌地抬头看他,他怒气冲冲地朝我靠近,我身子一阵微颤,惊恐地注视着他,慢慢地往边上移。“你倒是舒服了,让爷一个人后悔,为你伤心,你到底想怎样?”他用手抬起我的头,吓得我打了个冷颤。
他大概感觉到我的害怕,抱紧我道:“你别怕,爷再也不会动手打你。”
我傻傻地愣在那里,任由着他抱着,几个月来的委屈、无助、思念全涌上了心头,痛哭出声。他紧紧地揉着我,悲切地道:“再也不放你走了!”
“胤禛你这个混蛋,老是欺侮我!”我疯了似的捶打他,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捶,抱着我坐到床沿,拿帕擦我的泪,笑道:“你怎就没学个江南女子的好,还是这副德性!”
我吸吸鼻子,怨怒地冷瞪了他一眼道:“去,你还不是一样,脸又冷又黑,吓倒一条街的百姓。”
他竟然不生气,默默地注视了我半晌,柔声道:“独你敢这样说我,罢了,就算我欠你的,快去换衣,跟我回行宫。”
我一怔,竟忘了结局,转身道:“我不回去,这里过得好好地,为什么要回去?”
他扳过我,目光柔和,但语气不容反驳,郑重地道:“其他的事可以商量,唯独这不能由你。”还以为他变了一二,还是如此霸道,沉默着不理他。他竟然威胁道:“你若不回去,我就把你所有的店都封了!”“你……”我狠得牙根痒痒,狠不得咬他一口。
“好了,好了,爷下次若来江南,都带你来还不成?”想想既被他找着了,除非我死,不然是非被他拉回去的。我也没必要鱼死网破,还连累了他人,叹了口气,朝他道:“爷,先出去吧!”
刚才还一副黑脸,这会又耍起男人的把戏来,**地朝我道:“又不是没见过你穿衣,快点!”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推了我一把,示意听话。真是大大地无可奈何,把箱里唯一的那套女袄拿了出来,快速地换上,又重新梳了头,戴上珠花,略施了点胭脂,回复了女儿身。
62他移步到我身边,笑望着镜中的我道:“脸还是这张脸,却多了一份韵味。”
我嘟嘟嘴立了起来,他捧起了我的头,端祥了片刻,用力地吻着我的唇,像是要讨回什么似的,我使劲得挣脱,他眼里微露伤痛的眼神,让我原本就没有多少阻挡力的心,又软了几分,轻声道:“若是肿起来了,怎么见人?”
他倾刻神采奕奕,满眼端笑,乐呵呵地拉起我就往外走,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让人哭笑不得。我挣开他的手道:“若不回了,我要收拾一下。”
他挥挥手,不耐烦地道:“不要了,反正你有的是钱,给老十三一出手就五万两。”
真是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心想我又不是你,朝庭送银子上门,我可是辛苦得来的,挣脱道:“不行,若是不回来,我一定要收拾一下,还有很多的银票呢?”
无奈地坐回椅上等我,我泡了杯茶给他。把柜子移开,从墙砖里掏出了五万两银票,从床铺下翻出了五万两银票,从床底的一双鞋中取出了二万两银票,再把首饰和所需衣物打好包。走到他跟前,只见他瞪大眼睛,把我转了个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惊问道:“就没个小偷跟着你?”
心想你是担心有个骗财骗色地跟着我吧,撅嘴道:“谁敢,就我学你的冷眼光,就够把他杀死的了。”他笑骂了句死丫头,也站了起来。
出了门,随从们都惊讶地打量起我来,被四阿哥一个冷眼,都怕怕地低下了头。坐到酒楼门口,叫嚷着马车停下。好似我要从后门逃跑似的,他紧跟不放,还让其他人下马,立在门口。店里的人吓得一愣一愣地,又傻盯着我,特别是老宋受得惊吓不小。
“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话与老宋交待,春儿,给爷上杯好茶!”这四阿哥真是服了他,在外人面前不是淡淡地,就是冷冷地表情。
他淡淡地环顾四周,我忙拉老宋到一边,跟他低语道:“实在对不起,不得以骗了你,我叫花容月,我要回京城了,酒楼就交与你打理了,我在京城也与人开了一家,叫清雅居,有事到那里找我就可。”
老宋点头偷瞄了一眼四阿哥,低声道:“这位爷是?”
我低语道:“四贝勒!”
见四阿哥看来,我忙装做没事人一样,老宋战战兢兢地道:“你放心好了,每年我会派人给你送银子去的。”
看着他胆小的神情,又不放心起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走到四阿哥跟前道:“爷,我不放心走,除非你帮我件事!”
他警惕地盯了我一眼,问道:“何事?”
“爷写得一手好字,帮个忙,留个手迹在江南,就四个字,这次绝对不会挂出来,也不是生意兴隆!”
四阿哥一脸无奈地朝我道:“说吧,写好了立马跟我走人!”
我忙朝老宋使眼色,忙笑答道:“知道了!”
老宋到前台取来纸笔,四阿哥走到纸前,蘸了蘸笔,我手指转了个圈道:“到此常坐。”本来想来个到此一游,没有威力,还是到此常坐好,量那些地方官也不敢找麻烦。他写好后,签了落款,我把它交给老宋,低声道:“放好了,可是护身福,有难就拿它挡着,找县令也会给你面子的。”
老宋像接圣旨一样,双手接了过去,单膝下跪道:“谢谢四爷!”
四阿哥懒得打量,淡淡地说了声起吧,就往外走,酒楼里的伙伴们都依依不舍地送我到门口,我挥了挥手,一到车里,泪也淌了下来,他打趣道:“这样就舍不得,当时离开京城时,可有哭鼻子?”
在心里冷哼了声,还指望我对他依依不舍,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他一把揉过我,低声道:“你够狠心的!”
我无心顾及这些,担心地问道:“我回了行宫,怎么跟其他人说?不如我自己回京吧?”
他急速地打断我道:“再给你溜的机会?你想都别想。早给你找好理由了,就说是老十三的跟班,来服伺的。”
“皇上不会责罚我吧?
“帮你瞒了大半年了,对外只说你病了,到郊外庄子里养身子,老十三都快被问得没了辙,连额娘也常问起,你都给他们吃了什么***?”他埋怨中带着不解,我懒得理他。
想着自己真是白痴,买个小院清静度日不就好了吗?这样对我,面对他时,又不能自已了,真是孽债啊,我到底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呀?
马车坐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西湖,西湖边一片春意昂然,行人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此时的断桥只是一座窄窄的石桥,马车过了石桥,没几步就到了行宫。
行宫依山傍水,真是天下好地让皇家给占尽了。行宫也一样,既然是皇上暂住的地方,我一小奴婢是不能随意走动的。跟着四阿哥走进了一处小院,面阔三间的房子,四阿哥大声道:“十三弟,我把逃犯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