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生日一过,新娘子就要进门了。这几天全府齐动手,该贴的贴,该挂的挂。红灯、红绸、红喜字、红对联,红喜服,看多了觉着眼前一片红光。
满人都在晚上行婚礼,听到十三府门口的礼炮啪啪乱响。不想看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妇,就独坐在小院中。
已是冬天的京城,天气很是严寒,昨天又下了一场大雪,竹稍上的残雪还未化尽,随着一阵北风,院中又飘起了雪尘,竹影斑驳。在这样一个清冷的晚上,一边乐声暄闹,一边冷冷清清,已经完全体会到林黛玉那心碎的声音。只是幸运的我不是她,虽然有点伤心,但情还未到境界。
一大早起来,宁儿定要帮我穿戴,说是十三吩咐已后改叫小姐。十三真是有心,大概想让我在府中多一份自由,也让新来的福晋有所顾及吧。
早上所有的仆人要去拜见侧福晋,十三府的暂时女主人。在厅里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她的影子,已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昨晚洞房花烛夜累着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规矩本份的立在那儿。
又过十来分钟,等得我也叹气,一个十六岁与一个十四的小夫妻真能尽其事?走到新房门口,听到一声声低压的哭泣声。难道十三头天就给她下马威了?想想不至于啊,十三向人对人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对下人如此,不可能对自己娶进的老婆恶语相向。
正想敲门而入,听得里面有人说:“小姐,别哭了。”
另一人娇噌道:“阿玛他骗我,说十三阿哥温和有礼,如今全然相反,昨晚酒后不理我也就罢了,还抱着我叫什么化儿,一大早不吭一声就上朝去了,呜呜……”
“十三爷定是让哪个狐狸精迷上了,但您才是十三府的侧福晋,趁福晋未进门,小姐先握住大权,抓住爷的心要紧!”
“翠姐姐你要帮我。”
“小姐,不福晋咱们梳洗一下,这就去厅里受礼去。”
我傻愣在了门口,像一根棒槌不知所措。也不想敲门了,边走边回头看着这喜庆的院落,我终究把十三也害了。没想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有这样的心胸,为了我,也为了他的四哥,把自己的情活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还天天面带笑容,不露生色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觉得心里好痛,也好恨自己,为何要触动了那根琴弦。
宁儿看着我苍白的脸,还以为受了侧福晋的欺侮,上来好声询问,我苦笑着摇头否认。
一个脸颊红润,标准瓜子脸,只是眼眉有点下垂,穿着粉红彩绣牡丹旗装,梳着标准发式的少女,在另一个高她一头的女仆的搀扶下跨进了门槛,大概就是新福晋富察氏喜薇了,佐领僧格之女,另一个大概就是她的贴身侍女小翠。
所有的人忙低头请安,富察氏走至正中椅子上坐好,羞怯地说了声起来吧。旁边的小翠倒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淡扫了一眼所有人,振振有词地道:“福晋初来乍到,以后府里的事,还要有劳各位帮衬着,福晋自不会亏待各位,今儿每人打赏五两银子。”
看着那一副势在收买人心的举动,心里着实为这个侧福晋捏了把汗,怎么身边带了这么一位爱生事的丫头,如此下去,十三真要把她打入冷宫。也不想想这是阿哥的府邸,不是她当娇小姐的娘家,家里都宠着她。下人倒是乐意的很,有银子发谁不高兴。
一大早就来这么一出戏,让人哭笑不得。早餐后就忙着把所有东西整理完,等到所有人领好今天所需的东西,已近午时。十三回府带着富察氏去宫里行家礼,事已至此,我只有继续自己要走的路。叫小李子配马车,光明正大的从前门出府。
江子俊早按我的吩咐打好了基础,所以我就可以常来常往。打开车子的小帘,不知发生何事,大街上多了许多衣服破烂的难民,这是天子脚下,按理说不该有这种境况才对。满怀疑虑的到了清雅居,才知道周边各县发生了虫灾,百姓涌进城里要口饭吃。都好几天了,也不见朝庭有什么响动,肯定是瞒着皇上呢。被关在城门外的还不知有多少人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容月,你的庄子已给你买好了,约有五十多亩良地,几十亩山林,原主人欠赌债,低价出售,花了你三万伍千两银子。”江子俊说着把地契交给了我。
我笑着接了过来,边看边道:“江兄办事真是利落,谢谢你!”我这人缘还真是不错,碰到竟是些好人。
江子俊摇头笑道:“你我若说谢字,就生份了。”看着一表人才的他,都二十二岁了,也不知他为何不娶妻,心想怕是有难言之瘾,所以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
“你我情同兄妹,那我以后就改口叫你子俊哥可好?”
“听你的,不过你买了那么大一个庄子,想如何处置?”
这倒是个问题,思索了片刻灵机一动,朝他道:“有了,咱们的客栈不是也快开业了吗?咱们就合着做件好事如何?”
江子俊一脸兴趣的说:“快说来听听?”
“今年不是有很多受灾难民吗?咱们就贴张公告,让他们都来登记,若是身体健壮的,就分给他们一些田地种,若是年轻的帮着找份活。你看可好?”
江子俊沉思了片刻,拍了一下桌子赞道:“就听你的,也算是为自己积点德,没想到你一小女子比哪些王公大臣要好上百倍。你的主意好使,你来说我来吩咐下去。”
花了一个下午,列了一些事项,拿出一套开中介所的方案来。小芳儿也被我叫来帮我画登记表,想着从前竟得别人的帮助,现如今自己有这个能力,既使回到三百年前的大清,同样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且于我也是有利。
回到府里的时候,又是掌灯的时间。偷偷地溜回个园,不想那个老四在我房里守株待兔。正是孽缘,我无可奈何的给他请安:“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四阿哥背对着我,欣赏我刚买的一幅画。慢慢地转过声,淡淡地道:“又去哪里疯了?”
我低着头,没好气的说:“四爷满大街的灾民不去管,怎老盯上奴婢了?”
只听得他叹了口气道:“你又怎知我不管,朝中折子都被索额图扣下,太子暗示少管此事,我也正愁着呢?”他倒是真能明哲保身的,谁都不想得罪。
宁儿端了茶进门,我接过来递给了他,见他面带愁容,我又心软,于是跟他商量道:“四爷咱们做笔买卖如何?”
他抬起头,惊奇中带点戒备,好像我就是那下套的主,问道:“你我有何买卖可做?”
“奴婢尽自己所能,帮朝庭解决部分灾民,四爷以后就放奴婢自由,可好?”
那老四竟然想都不想就回道:“这笔买卖你找错对像了,你该跟皇阿玛做,怎么就算到我头上了呢?”
撅了撅嘴,心想当然跟你有关,你可是下一任皇帝,除了康熙最有责任管了,又不能跟他言明,不然他也定不饶我,弄不好真当我是造势的妖精。
我冷着脸立在一边,沉默了片刻,他好奇地问道:“你倒说来听听?”
我以为有戏,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奴婢想成立一个民间救难所,集所有人的力量,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比如说让有钱人家把不用的旧衣都捐到我这里,我按需分配给别人。年青的推荐给需要人手的人家,中年的分给每户几亩地,让他们自力更生,我抽取其中的地租。”
四阿哥瞪大眼睛,不认识我似的盯着我,随后又点头道:“注意不错,不过爷只能支持你,明儿就给你捐点银子。”
这回换我瞪眼,质问道:“爷怎么这样,行,不跟你说了。”
他乐呵呵地搭着我的肩道:“又耍小性子,你见过有这样对主子的奴婢?见过我这样对过别人?所以不要再强迫自己,非要跟我断绝。”
我一愣,他说地没错,我还不是杖着他对我的爱,才这么放肆。“爷任你在外面做喜欢的事,就是对你最大的宽容,说你聪明有时真是糊涂的紧,好好想想吧。”
送走了他,一时心烦意乱,思来想去自己就是这个的人,没特别怎样吧?好在十三找我有事,才没思虑过多。
事一定下来,先找阿哥们开刀,请他们吃了一餐饭,集资三千多两银子,而且府上的旧衣、旧物都被我回收一空,结果得了一个丐帮帮主的名称。阿哥们一出手,他们那些手下也见风使舵送了些东西来。
在清雅居不远处,租了一间房子,公告一出,四周的人都涌了过来,幸亏四阿哥与十三有远见,派了家丁给我,要不然非出大事不可。
每人发了一个号码,按号叫进来,一一问过做了记录。从大清早到下午才把这些个人搞清楚,还好大部分被挡在城门外,不然就是有百万家产也不够我折腾的。
一共选了十户人家,拖家带口地送到了新买的庄子里,让他们自己就地取材建房。再按契约种我要的东西。选了十来个年青的到客栈酒楼帮工,其余的先记着,把各个阿哥那里搜来的东西一一纷了下去,还按人头每人给了一两银子,解决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