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然,我要结婚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个事实。今天下午他会安排我们见面,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要给我丢脸。”
丢给我这些话,姐姐走出了我的房间,用很大的声音抱怨,“为什么我非得带着一个拖油瓶出嫁呢,害死爸妈的凶手。”她有意说给我听,我知道。但我已经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只管缩在房间里看我最亲爱的梵高传。她不会放弃抚养我,因为她想要一个好名声。她喜欢被人称赞德孝兼备,坚强伟大的好女孩。但也许真的因为她是爱我的。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她现在对我好,我长大后会一一还给她。我不欠她任何,她只是在满足她自己。年少的我这样固执,冷漠的认为。我承认,我从来不是个讨喜的孩子。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骨血相连的坚韧,她一面恨着我,一面爱着我的痛苦。
那个夏天的下午她带着我去见了她即将出嫁的男人。她画了很精致的妆,穿上那件她怎么也舍不得穿的玫红色的桑蚕丝小礼服,整个人显得精致华贵。我穿上她第一次给我买的裙子,带着蕾丝边的公主蓬蓬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右手牵着的我,满意的笑着走出门。卓文勋的车很早就在古旧的小区楼下等着了。看到我们走近,他很有礼貌的为我们打开车门,等我们做好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上了车他转过头来对我们说,“我们去A酒店吃饭吧,那边的环境还不错”。然后微微一笑,熟练且安稳的驾着车。一路上我都因为身上的裙子显得局促。但我始终保持着安静。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到了一个高级酒店的门前。卓文勋把车子交给酒店的保安,为我们打开酒店的门,做了请的姿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绅士有礼貌的男人。他给我的印象极好,我这才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眼前的男人。大约40来岁,温和的脸上干干净净,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下身着一条深色的西装裤。正式又有些许的随意,给人一种舒服亲切的感觉。我有预感我将不会讨厌他,姐姐也会很幸福。
走进酒店,我们进了一间华丽的包房。里面有两个年轻的女服务员,一个男服务员。他们礼貌的朝我们微微鞠了一个躬,帮我们拉开椅子。待我们坐好,方才轻声问“请问是不是可以上场了呢”。卓文勋点点头,说可以。但是姐姐阻止了他,“阳阳不是还没来吗?再等等吧。”“你总是这样体贴,不过没关系的,他是个孩子。阿姨去接他已经在路上了,想必很快了吧,先上菜吧。”姐姐便没有再阻止。他们口里的卓阳,我并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这时卓文勋才恍然醒悟过来般说到,“这是你妹妹吧,怎么你没介绍呢。这个孩子也太安静了点,我都没发现她的存在,不过和你一样真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呢。”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显然有些夸张,我脸红着点头似应。姐姐也慌忙的应对着。
“是的,这是我妹妹陌然,她以前不是这么安静的孩子,自从我父母去世以后,她才变得安静起来的。”说完姐姐做出悲伤的样子,卓文勋急忙安慰,“没事,以前的伤心事我们不提了,以后我会让你们幸福的”。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约莫50岁的慈祥大婶带着一个小男孩走进来。
“先生,少爷我接过来了。”
卓文勋站起来,说了句,“你辛苦了,先回去吧,”
“是,先生”大婶毕恭毕敬的转身离开。
男孩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到卓文勋旁边的座位上。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看得出来他并不开心。这时卓文勋拉过他的手跟我们介绍,“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卓阳,今年6岁。”
姐姐连忙站起来把手里带来的礼物递过去给他,“阳阳,这是阿姨送给你的礼物”
男孩看都没看一眼别过头去。卓文勋连忙斥责男孩,“阳阳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这是你以后的新妈妈”;
“我没有妈妈,我也不要新妈妈”,卓阳气鼓鼓的说。
我看见姐姐满脸通红的默默坐下来,没有再说话。气氛很尴尬,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方才打破了这尴尬。服务员往姐姐和卓文勋的杯子里倒满酒,往我和卓阳的杯子里倒满果汁。卓文勋举着杯子站起来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客气”。说完一起碰杯,我和卓阳的个子比较小没碰到,他们大人也似乎并不介意。卓文勋招呼我们吃菜。我这才细细的打量起坐在对面的男孩。漂亮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因为天气炎热而显得红嘟嘟的小脸,漆黑浓密的短发,上身穿着白色的小背心和一件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衣,下身穿一条及膝的牛仔小短裤。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动漫里面的小正太。我这样想着,突然坐在对面的卓阳冷不急的回了一个不屑的眼神给盯着自己看的对面陌生女孩。我下意识的收回视线,脸不自主的红了。整个晚宴我都显得浑身不自在,满身大汗。终于是吃完了准备回家,卓文勋提议,“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逛逛吧?”
一听这话姐姐明显很开心,我和卓阳都急了,异口同声的说“我回家还要写功课”。
又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我打出租车回去好了,你和我姐姐去吧。”
卓文勋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那下次吧,反正后天就是我和安雪的婚礼了,一家人了嘛,机会多得是,我送你们回去吧。”
姐姐笑着点点头。我们上了车。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睡着的卓阳发出小声均匀的呼吸声。
婚礼当天很热闹。以前从不联系的亲戚朋友也都纷纷前来祝贺。世态炎凉,姐姐一直在感叹,但也笑脸相迎。婚礼很多人都很开心,姐姐和卓文勋很幸福,但是卓阳不开心,我无所谓。婚礼第二天我和姐姐搬到了卓文勋的家,就这样迎来了姐姐幸福的婚姻生活。我和卓阳的“人间地狱”。
次日早上,全家人一起围着吃早餐,所谓的全家人大概只有姐姐和卓文勋这样认为。我和卓阳互不理睬。但是,卓文勋异常的开心,他们结婚以后姐姐当起了全职的富家太太。
“我吃好了,先去上学了”。
“等等我送你和阳阳吧,我去公司随便捎上你们”。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已经冷静平淡的口气。
“让你姐夫送你吧”姐姐安雪也发话了。
“我才不想和她一起,脸像冰山一样的丑女,谁要跟她一起。”卓阳嘟着嘴俏皮的说到。
“阳阳”卓文勋刚想斥责卓阳。
“没事的,我自己去吧,我都这么大了,也习惯了走路上学,吸收一下早上的空气”我不慌不忙的平静的说到。我不是没听到卓阳的话,但我并不在意。是的,我不在意任何人对我的语言攻击,因为我清楚语言的苍白无力。
姐姐和卓文勋只好妥协,卓阳见我没反应,似乎有些失望。我推门走出院子,戴上耳机。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我的心情也愉悦。但脸还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我不是会把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无论开心还是苦痛。今天的路程比平时要远上1倍,我必须走快点,走在路上的感觉总是快乐的。到学校时间绰绰有余,我走进教室径直走到我的座位上,班上闹哄哄的,我不喜欢这种气氛,总是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我没有任何朋友。但是我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且自得其乐,省去了和别人交谈的麻烦。也避免了给别人带去麻烦。
下午放学的时候,走出校门,老远就看到卓文勋在远处冲我招手。我上了车,卓文勋是接了卓阳才过来接我的。卓阳坐在副驾驶上安静的睡着。轻轻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展漏无疑,毫无防备的睡脸,可爱极了。虽然平时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装备着,但他到底也是个普通的6岁的孩子。世间的人情世故,是非善恶,是何其残酷。让一个6岁的孩子早早的穿上了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