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六姑娘七姑娘,”老远就看到驼背的须发皆白的老管家,伸长了脖子在舒府大门口东张西望,一见到舒简这一行人,颠颠地跑过来,几乎是老泪纵横,“您们可算是回来了,家里头出大事了!”
舒姝紧张地把舒简的手死命一握,舒简轰隆一下脑子里全数灰白,根本连手上的痛都没有察觉,舒景赫倒是平静,还故作不知地启唇朝着老管家询问道:“忠叔,出什么事了?”
“老奴也不知道,只是家主,二老爷都排了好多人出去,家主还在正堂里发着怒呢!”
“看来的确是出大事了,”舒景赫点头道,“六妹现在暂居在七妹的院子里,忠叔劳烦派人去裁缝店里做几件六妹能穿的衣裳吧。”
“哎,哎!是,”老管家对于话题的变动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嘴巴里对于吩咐那是脱口而出的应承,等到六爷施施然地带着两位姑娘从他身边走过,准备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才惊呼道,“六爷,您,您不去正堂里看看嘛?”
“忠叔,劳烦您看看六妹的样子,”舒景赫脚步微顿,手臂一伸指着一旁的舒简,慢悠悠,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衣冠邋遢发髻损乱面容枯槁,还不如城郊外要饭的乞儿。”
舒简给气得,要不是手被舒姝拉住,还狠狠一捏,她怕是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去跟舒景赫拼命。
“这样的仪容,就算是去正堂请安,也只会惹得家主震怒,还不如先各自回去梳洗干净整理仪容,再去请安不迟。”
“可是……”
“忠叔!”舒景赫面上毫无动静,吐出来的字却是声声冷厉,“既是家中出事,家主和父亲派人出去便是已经有了决策,你这般逼迫着自己的主子,居心何在?”
老管家膝盖一弯,竟是直接给跪下了,边叩头边不停请罪:“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舒简看得有些不忍,毕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啊,看着舒景赫未停的步子,追上去问道:“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妇人之仁。”
舒姝也追了上去,接口道:“姐姐,忠叔向来只帮大哥他们办事。三哥这次说得极是,别妇人之仁,着了道顺着他的意思去正堂,还不知下了什么套呢!”
舒简听得深觉有理:“的确的确,”往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破破烂烂的,还真是只能勉强遮羞,不禁催促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吧,这身衣服还真是穿不得了。”
舒景赫落下一句话:“待会派人到我院子里拿药方。”便率先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自己院子里走去了。
舒姝欢欣道:“姐姐姐姐,三哥可从不给人轻易开方子,这下你可用不着担心了。”
舒姝这个丫头,心思单纯执拗,她觉得如今的六姐被她认可了,自己待她极好,那么也想着要促成别的人家对她好。所以看舒景赫自发地给舒简看病,她极为开心。
舒简喃喃自语:“真想不到,他还是个大夫。”不过联想着他玩毒玩得那么溜,也好消化多了。
“三哥之前可是个药宗神童,两岁就得到了本秘籍,五岁便能给人看病呢!”
舒简震惊得长大了嘴巴:“两岁?”牙牙学语还没学好呢吧!
“神童嘛,神童当然是和常人不同的,”舒姝摇头晃脑地吹嘘着,跟这场异样的经历是她自己的一般,“我听说,当初三哥两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差点就保不住了,因为那本不知底细的秘籍,他居然拖着婴儿的身子自己去抓药,还指挥丫鬟仆人给他按火候煎药,四十九天之后,身体上哪里还有病痛?”
舒简沉吟道:“丹药师?”会不会跟她一样,被一个丹药师的孤魂钻进了要死的皮囊?
这事,阁平时她就当做笑话听了。可是如今她自己也成了个穿越者,那就不怪她往这一方向去想去了。
舒姝显然没能理解,只是解释道:“药宗分支极多,丹药师是其中地位极为崇高的了,就说咱们群——虽然不大但也好歹敕封的一个郡——也只有一名丹药师。丹药师的考核标准极高,不光有炼丹技术的评判,还必须有另一个要求:异火傍身。”
“陆中十二国虽大,但是异火数量稀少,不光少还难找,一些拍卖行里虽然有,但是”舒姝举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感慨道,“价钱,姐姐咱们听一下感慨感慨就好。”
舒简不禁失笑。
“虽然咱们三哥很厉害很厉害,”小丫头有点沮丧地低垂下头,“但是他没过药宗的考核,也没得到异火参加丹药师的资格,但是他真的很厉害很厉害。”
“如果三哥愿意去考,那这些通通都只是时间的事!”
舒简问道:“怎么,他不愿意去考?”
小丫头气愤地高高举起握紧的拳头:“他连病都不愿去看!”
“为什么?”
“因为,因为……”舒姝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偷偷抬头看了舒简一眼,嗫嚅道,“因为他当年,没能救活大伯母。”
舒简很是费力地理了一下如今这个身体的家族脉络关系,待全部清楚了之后,才讶异地问道:“我,我娘?”
舒姝点点头说:“是的,”又赶紧握住了她的手,缓声说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有人谈论起这段故事,但是姝儿觉得,既然三哥已经拉下了脸面,那段往事,过去了毕竟过去了,责任也不在于他,姐姐。”
舒简哭笑不得,但同时,脑子里又极为狗血的勾勒出一场狗血的三角**恋情。
哦对,还有那位充满秘密的大人,四角恋……
舒简的身子微微一抖,舒姝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关切地询问:“姐姐,你冷吗?”
“不,不冷。”
“姐姐且忍忍,咱们马上就要到了,待会叫丫鬟烧足了热水,我们好好洗个澡。”
舒简忽然猛地刹住了脚步,精神力敏锐地向前探出,朝那个灯火通明装饰精致的院落里,根根错杂的窥探。她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心中有了较量,苦笑道:“看来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舒姝也朝那边看去,脸上满满当当地戒备和冷漠,之前的雀跃的活泼全然不见。
“六姑娘,七姑娘,”一个仆从打扮的人稳稳当当地向前行礼,“两位家主叫奴才请两位姑娘挪步正堂。”
舒姝出声道:“姐姐要回去换身衣服……”
“那奴才就在门口候着,”仆从扬声道,“请两位姑娘更衣。”
后头哗啦一下子站了两列的衣服丫鬟,各个手上都捧着花色不同,款式不一的崭新衣裳,件件整齐地叠好放在红木托盘里,上头还躺着几根金簪银钗花步摇。
舒姝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院里买不起衣裳吗?”
“这是家主赠与六姑娘的。”
舒简握住了舒姝气得发抖的肩膀,抬眸说道:“那就请诸位,在门口候上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