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简心里头其实是紧张的,或者已经不是单纯的用紧张可以形容,嗓子口痒痒的,还一跳一跳,满脑子都是荒诞无比的完了完了。
亲娘老子发现自家闺女的身体被别人占了,杀气腾腾地来找公道了?舒简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无比,蹭得一下就窜得立直了起来,竟想着赶紧往外跑。
许攸一眼就看破了她的企图,伸出了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别怕,来的是你三叔。”
舒简心嘎嘣一声回了原位,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一口浊气被吐了出去。放松的同时又带了些许疑惑,这人怎么知道是三叔来了?
面对舒简的目光,许攸极为坦然地一笑,继续压低了声音道:“在下过来寻找姑娘时候,恰巧碰到了这声音的主人,底下的侍女丫头唤他三老爷,不就是姑娘的三叔吗?”
舒简一撇嘴,很明显的不信。
许攸道:“难道姑娘以为在下想要登门提亲,所以把身世家世查了个彻彻底底?”
舒简一噎。
许攸其人,功力深不可测,见闻广阔无边,身世更可谓是雾里看花。被这种人盯上跟上,还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门外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地等待,抬手又用了大力道敲了两下门,声音宏厚,竟感觉是直接灌入了耳朵中:“六儿,三叔找你有事相商。”
舒简到底是彻底放松下来了,扭头却见许攸清丽的眉目有些变动,他迎上了她的目光,用口型说道:“九阶临界威压。”
九阶临界,在这个小破地界,可算是一介名人了。不过四十多岁才堪堪触碰到二重天的屏障,还没来得及去参谋攻破,可见天赋是有的,但是天才就担当不上了。
不过这时候,她三叔既然已经吵醒了她,断断不可以把长辈给拒之门外的道理。舒简整了整衣裳准备起身,眼睛一扫,却发现自家大丫鬟梅枝还趴在桌上昏睡不已,顿时有些慌了。
许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抬脚一步,身子就移到了桌边,俯身把梅枝软趴趴的身子架起,微微一蹙眉,转过身的时候已经依旧风雅,他微一颔首,身形一闪,便到了房梁之上。
舒简狠狠抿了两下唇,抿得她欢快地面容上添上几分寡淡的白,才低垂了眉目,弱柳扶风地挪过去开门。
舒鼎见开了门,第一道目光不是看自己病怏怏都快死了的小侄女,反而越过了她单薄的身子朝里屋看去,扫了一圈,除了一桌子空荡荡的杯盘狼藉,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别的特别东西,比如,多出来的人。
舒简身子一歪,正好挡住了三叔往里头探视的一双老眼,她五官生的精致,就算如今刻意地装出一副病弱不堪的样子,也极为让人心生怜惜。舒简肃正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专心致志地抖落出一把哭腔嗓子,依旧低垂了面容问道:“三叔前来,可还有什么事吗?”
舒鼎又错开眼神往里头看了几眼,但是光线太暗,大多数的视线又全被舒简给挡了,他便退了一步,叹了口气道:“六丫头,门边上风凉,你身子不好,还是进去说罢。”
舒简抬手,假意地抹了抹眼角,余光却顺着房梁往上头看去,许攸朝她微微一点头。
舒简错身,把舒鼎给迎了进去,道:“三叔请进。”
舒鼎一进门,就看到杂乱不堪的桌子,连连蹙眉道:“梅枝的,丫头们呢,怎么伺候的主子,连碗筷都不收拾就跑的没影了,真该拖下去好好打一顿板子。”
舒简心里想着,估计梅枝丫头在梦里都面见了几个周公了,面上却极为慌乱,连忙说道:“不关梅枝的事,是我乏了,让她先出去,待会再来收拾。”
舒鼎扫了一眼桌子,心头疑惑,又扫了一眼,忽然笑道:“六丫头身体好多了,平日里连半碗精米饭都吃不下去,如今倒是能吃下一桌了。”
舒简一愣,心里直骂真是只老狐狸,面上却羞愧的摇了摇头道:“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的很。这桌子菜肴,是我和梅枝一起吃的,这丫头身体倒是长得好,隔些日子,我得亲自去找个好人家,把她风风光光地送出家门。”
“哦,”舒鼎随意捡了一张凳子坐下,出声询问道,“那你呢,你打算如何走出家门?”
舒简心里头那个恨啊,全都是套路套路!怎么穿越了还逃不过被逼婚的茬?不过还是做出一极为哀伤的模样,嗓子口哽咽了两下。
舒鼎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循循劝慰道:“三叔知道你对沐阳的情义,自然也是明白这次退婚让你遭受了多大的打击。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家族之事,沐阳与六儿你,都是受害人啊。”
“三叔说的是,六儿不敢委屈。”
“沐阳那孩子,也深觉对你不住,但是愁怨还是要当面解的好,不然心结难除,怨怼埋在心底下,实在是让人恐慌,何况你的身子又这般不好。”
舒简里头警铃大作,这三叔说的话,里里外外让人捉摸不透,瞧着他话中的意思,难道还想让他们两个退婚的再见上一面?
还是再打上一架?
舒简身子一抖,自己这恐怕是才刚刚窥探到修灵之境呢,扭头就要被自家人架上当了十几年天才对阵的角斗场了?这可不成。
“三叔,我与沐阳公子已经断断没有半分..”
舒鼎一抬手打断了舒简接下来想说的话,他面上染着和蔼的笑,极为满意地看着舒简手足无措地慌乱道:“沐府已经传来消息,沐阳小子约你两个时辰后在听香阁一聚。
舒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马车已经让下人备好,六儿,莫让自己心焦了。”说完,便挥挥袖离开。
舒简面无表情地被扔在了原处,连许攸架着梅枝下落到面前都浑然不知。他把手上的人丢到椅子上,建议道:“姑娘莫要这般的颓然,万事还有几分转机,可要去求求你父亲?”
“三叔敢这般大喇喇地闯入我房中告知我这些事,又敢光明正大地往沐府送了帖子,可见身为家主的我父亲是晓得的,”舒简抬眸,正色地瞧着他,“既然晓得,我有何必去拿他默许的事告状,白找无趣罢了。”
许攸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眼里跳跃着极为欢快地情绪。
“还有我也不是在颓然,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我不过是在想下一步该如何罢了。”
许攸面容靠近了些,向她问道:“那姑娘想要如何?”
舒简斜眼看了他一眼,其实也没想瞒他,如今真正朝自己施以援手的可只有这个身份不明的许攸,底细不知,但起码现在她两没有真正的利益冲突。这般想了,她便说道:“三叔话里话话外都想让我跟沐阳见一面,这事透着诡异。”
见舒简清亮的眸子看向自己,他微微一笑,便答道:“我倒听说,亥子堂来周郡招收有才子弟,入了亥子堂,可以说半只脚踏进了楠亭山,入了陆中十二国万人敬仰,皇室都不敢匹敌的天宗。而这亥子堂收人的要求,便是无尘世职责傍身之人。”
舒简眼眸一闪:“婚约。”
“浮生若梦。”
舒简笑叹了一声:“怨不得,怨不得。沐阳这可算是沐家代表了,如今他想入亥子堂,我算是个累赘。”
“舒家想把这婚约硬着执行下去,不是易事。”
舒简眼睛晶亮,她微微一皱眉,忽得身形又放松了下去,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微动,只是一字一句诛心一般地说道:“若是,他破了我的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