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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苍王设宴

这是宁光第一次进宫,宁苍之前就说了让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免得紧张出错。但宁光是谁啊?是自睁开眼的那一刻,便有无数的信徒跪在她面前的神女,所以今日入宫,她不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有些兴奋,但是不能弗了哥哥的好意,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宫中出来接引的人是两个眉目清明的婢女,她们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名震朝廷内外的将军,显然有些羞涩,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们的笑显得自然柔和,让人看了心里十分舒畅。

“将军和小姐,这边请。”

宁光跟着宁苍,一路扫过宫中布局,不由得心里一惊,这王宫的设计也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房与房之间的距离远远超过了应有的限度,遮掩覆盖物多为高大的雪松,整个宫里显得空荡荡的,阴影遍地,却莫名地让宁光泛起熟悉感。

宁光向来就不喜欢暗淡的东西,暗淡让她觉得焦虑。

“宫里一直都是这样吗?”宁光突然问起前面的婢女。

一名婢女放慢了脚步,跟在宁光身侧,回答道:“回小姐,这块儿都是近些年修建的。”

“为什么?”宁光脱口问出,但随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宁苍用手拉住了宁光,明显是不满意宁光问这样的问题。

“奴婢也不清楚。”婢女眼神有些闪躲,明显是不想正面回答问题。

这王宫里,还真是藏了不少秘密啊,宁光心里想,但她没有想到,所有的秘密都有被公开的一天,哪怕是用谎言的方式。

越接近中殿,刚开始听起来虚无缥缈的乐曲就越清晰,这是用琵琶弹出《阳春白雪》,越是心境平和,越是感觉到柔美之极,仿佛直达太平盛世,无怨无苦。

“哥哥,这人弹得真好。”宁光眼里有着琉璃一样的光泽,她真的喜欢这样的调子,尤其弹奏者的高超技艺展现出的意境,让人不自觉地沉醉。

宁苍没有回复,只是跟着婢女向前走,他自然感觉到了那种平和,但是在今天的宴会没有结束之前,任何一点放松都可能造成大错。他深知,苍王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野心不小,手段不少。

这是一场露天的宴会,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色泽丰润的菜肴,桌边已经坐满了文武大臣,大家还在做着表面上的寒暄,满脸堆笑,看到婢女带着宁苍过来,所有刚才还坐着的大臣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将军。”

宁苍仅仅点点头,便越过众人,带着宁光走到了长桌的前面,还有两个位置是留给他们的,正位空着,苍王还未现身,王为大,最晚的总是最重要的。

大臣刚才的喧闹从宁苍出现之后就像是熄灭了有一百年那么久,大家把刚才的话题忘得干干净净,却又想不到新的话题,场面一下子冷下来。

“苍王和惜月公主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婢女,来到众人面前,作为传送使,把这个消息传给大家。一时,还没坐热的屁股又离开了凳子。

“诸位爱卿,今天真是个大好的日子啊。“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听到一个十分晴朗的声音充满愉快,甚至能听到他脸上的笑容。

”王上。“宁光跟着宁苍,跟着所有的大臣行礼请安。

宁光看到一双白锦缎面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靴子上用金色丝线绣了繁复的花纹,这是一种加快速度的阵法,她在学院的时候已经学到过了,但是这种阵法十分复杂,只有屈指可数的人可以讲它画出,而能够将它绣出来的,更是凤毛麟角。

“抬起头来,看着我。“宁光忽然感到自己被盯住了,而且没有办法挣脱,这句话,明显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了。

她慢慢抬起头,想要尽量地表现出在威严前的恐惧,如果这样能够满足这个年轻的王上的自尊的话。

可是她对上的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那是瀚海,是星辰,还是苍茫的神光?他没有用自己的权威凌驾别人的欲望,宁光可以肯定地说,甚至觉得他可以包裹世间万物,但是那双温暖的眼睛后面还藏了一点危险,是一旦点燃,便难以熄灭,势必毁灭的决绝。

而她自己在对方眼中,则如莲花一样不沾尘埃,他在之前就听王弟说过宁将军的”妹妹“,心里十分感兴趣,本想趁此机会帮自己的六弟相个王妃,没成想一眼,便惊如天人。但是她眼睛里,那是平和吗?看不出紧张,看不出恐惧,更看不出权贵小姐的恃宠而骄。

他笑了,自然而然的,就像是找到一件失而复得的心爱之物。

”宁苍啊宁苍,家里藏了这天仙似的妹妹,你忍心瞒着我啊?“说罢,一拳打到宁苍的肩头。

宁苍抬起头,”王上,宁光一直在学院念书。“

苍王哈哈大笑,”你这将军,对什么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很自然地坐在主坐上,又是一笑,”光儿,坐,苍狼将军,坐。“然后对着其他的百官说,”都坐下吧。“

他突然发现主座上只有他一个人,”惜月呢?“他问身后的婢女。

”回王上……“,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句”王上“,声音如朝阳一般温热,清脆,干净。

众人扭头看去,从外面走来一位身穿蓝色丝绸云纹衣的女子,宁光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她一步步走来,好似带来了无数朵祥云,从嘴角到眉眼,每一分微笑都是那么符合她的身份,她的地位有多高,她的笑就有多真切。

”惜月公主。“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叫着。

”各位请就坐吧。“惜月走到主坐上,用清亮的眸子真诚地注视着这些大臣,回应道。

这公主,不简单。宁光感觉到了很久以来都没有感觉到的危机,这个公主眼睛里的东西,超过了能够容纳的真诚,刻意的伪装,是为了隐藏些什么?

苍王似乎很满意惜月的行为,扫了一眼大臣们,目光留在宁光身上,便说:”今天的晚宴可以正式开始了。“

大家的身后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很多明眸皓齿的婢女,穿着青色的宫女服,熟练地为大臣们斟上酒,宁光和宁苍原本也有人服侍,但是宁光给挡了回去,她宁愿自己给自己和哥哥斟酒。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活跃起来,文臣们摇头晃脑地在吟诵什么风雅之词,武将们纵谈天下格局,战场部署,还有好几次来请教宁苍的看法,宁苍却不愿多言,总是以“正在考虑”来回应。

苍王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宁光,宁光不喜喝酒,仅仅抿上一两口便搁下了杯子。忽然,苍王看向惜月,问道:“王妹,今日难得百官齐聚,你也来助助兴如何?”

惜月谦恭一笑:“荣幸之至。”

“既然这宴会是为宁将军而设,不知宁将军喜欢什么曲子?“苍王转向宁苍。

听不出丝毫感情,宁苍说:”公主技艺高超,能听到就是臣子们的福分。”

惜月也不计较,“既然将军谦逊,那我就只好替将军做这个主了,还望将军海涵。”接过身后婢女捧过来的琵琶,由五色凤鸣石打造的琴身上缓缓流动着五色光芒,取自珠玉山上的白色珠玉在琴弦上闪着温润的色泽,这就是闻名天下的五彩凤鸾琴。惜月手抚琴弦,一弹,便直奔大漠孤烟。

场内已不闻人声,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听着那金戈铁马,血流成河,殷红的土地上洒满热血,一支大旗屹立风中,一位将军骑在马背上,面向夕阳,火红的颜色,凛冽的气势,悲壮的决心。

琴音末尾,悠长的一段浅调,让人心里生出无限慈悲。

大家听了这一曲,都愣愣地待在位子上,心却飞在战场,还未返回。蓦地,一位年轻文官站起来,拱手行礼:“公主的琴艺,举世无双。”

惜月只是浅笑,“这一曲是献给宁将军的,自然不能太差,只是不知,宁将军是否喜欢?”

宁苍也站起来,声音里还是没有一点波动,“公主之技确是举世无双。”

“好啦,只是助助兴而已,现在甜的有点腻了呀。”苍王好像有些受不了这样来回的恭维,宁光心里倒是好奇了,所谓在上者,不就是要吸收很多中听的话吗?他怎么反而表现出不耐烦呢?

此话一出,场中又陷入一片安静。苍王有些无奈,摆摆手说:“看来大家都尽兴了,该散就散了吧。”

众大臣听到这话,都识趣地站起来,拱手作别。

这场宴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结尾有点突然。看到大家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宁光也想跟着大家走,偷偷地看向宁苍,希望他能赶紧反应一下。

“宁将军和光儿就随我进中殿休息之后再走吧。”

宁光心里暗淡了一大片,重头戏来了呀。跟着宁苍,步入了王室招待贵宾的中行殿,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本王这次招你们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们商量。”刚坐在位子上,苍王便开了口。

宁光是没有权发言的,所以宁苍会应对所有的问题。“王上请讲。”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将军可是长本王两岁?”

“王上记性好,确是两岁。”

“如今将军劳苦功高,日日奔波在边塞,对家中之事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劳烦王上挂念,府上没有什么需要挂念的。”

“那你这妹妹也不值得你挂念吗?”

“宁光自幼知礼懂事,很是省心。”宁苍顺势答道。

苍王沉默了一会儿,发现这个话题上似乎找不到破绽,便放弃了拐弯抹角,开始了直接攻势。

“将军忙碌,想必也没有时间来风花雪月,本王与你说门亲事如何?”

宁苍略微有些不悦:“王上好意,臣心领了,只是最近夏阳国动态频繁,臣还没有心思谈论其他事情。”

苍王笑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时候才会发出的笑声,“无须讨论了,本王的七妹,惜月公主十分仰仗将军的计谋和胆识,想要从军历练,我已经批准了,你只要带着她就行了。”

宁苍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王上,边塞不比国中,环境恶劣,公主怕是不能坚持。”

“如果将军担心我保护不了自己,那大可以相信一个巫隐上阶的灵修者实力;如果是怕惜月到了军中给将军添麻烦,惜月可以跟随二王兄,不去打扰将军的队伍。”惜月公主这段话说得天衣无缝,这是下了决心非去不可了,宁光为哥哥感到很头疼。

“那公主还是跟着二王主吧,他们的队伍在战线之外,处在安全区。”宁苍听完惜月的话,大大松了一口气,给出了这个回答。

倒是惜月没有料到,“哦,既然将军如此安排,惜月听从便是。”

宁光的头这一刻真的痛了起来,这惜月公主,已经摆出了一副为人妇的样子了,从君,从夫。

“既然将军同意了,那明日出发,惜月就与将军的队伍同行了。”苍王虽然不乐意看到这个不美好的结局,但总比悲剧来得好。而宁光,耳朵里只听到“明日”二字,心里很不是滋味。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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