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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冬雨之夜

沧浪帝国,首都蛟城……

临近海边从来不会缺水,尤其是在阴雨连绵的冬季。可以说蛟城的冬天从来没有晴朗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冬雨夹杂着一丝丝阴冷的潮气,缓缓渗进城中的每一个角落,直渗到人们的骨子里,如果蛟城真的有蛟龙,就算以它那样强横的体魄在蛟城过冬都难保不得风湿病。寂静的街道上,小雨不断地下着,雾一般朦胧的雨落地无声。时间还不算晚,街道两旁的人家中还亮着灯,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到街道上,勉强驱散了一点冬雨带来的阴冷,而本身也被水雾晕染成了一片片黄色的光晕,远远看过去有种梦幻的感觉。雨静静地下着,人也在屋中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切都那么宁静,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黑暗中隐隐传来了蹚水的声音,声音非常小,放在平时几乎听不出来,但在这样的夜里却瞬间打破了宁静。声音逐渐接近,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他真的很小,很瘦,看身形还只是个孩子,裸露的手臂和双腿上几乎剩下了骨头包着一层皮,身上那件已经完全不成形的单衣满是污垢和撕裂,身上也同样被污垢和伤痕所覆盖。身上薄薄一层布根本无法为他提供一丝温暖,此时更是完全被雨水所浸透,这样的鬼天气下在外对普通人来说已是受罪,对他来说这样的折磨只怕是翻倍。

可他却没有感觉似的,只是紧紧地缩着瘦小的身子,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其实他已经完全冻僵了,步伐僵硬,身体摇摇欲坠,连向前一步都似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可他依然在向前,一步都没有停下来。只怕他一停下,迎接他的就会是死神的拥抱吧。

但是,终于,他倒下了,依旧保持着前进的姿势。在倒下的那一刻,他抬起头,脸上也同样很脏,脏根本无法看清相貌,只能见一双漂亮却完全没有神采的漆黑色眼睛。他抬头默默望了一眼还在阴雨连绵的夜空,便倒了下去,声音很轻,像一片枯叶落在地上……

一座不大的围楼内,所有的房间中只有一间还亮着灯光。不是其它房间的人都早早睡了,而是这一整座楼内,只有这个房间还住着有人。房间内一名中年男子平静地呷了一口碗中的酒,望着窗外出神,桌子上的油灯正亮着有些微弱的光芒。如果有人能够看见他还在用油灯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在现在这个时候油灯已经是老古董了,现在即使是普通老百姓家里用的都是灵器灯。

灵器,就是通过自身携带的法阵与外界元素产生共鸣,从而拥有特殊效果的器具。只是因为没有人类灵魂配合的缘故灵器上的法阵就不可能是六芒星那样简单了,越高级的灵器上法阵越复杂,即使是最简单的灵器灯上的法阵普通人也会一看就眼花,只有专门制作灵器的灵匠能够看清并且制作出来。而且法阵制造出来后想要令灵器能够使用还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程序,所以灵器虽然已经诞生两千多年,但自身的发展却十分缓慢,不过却也在稳步前进,至少目前许多生活用的灵器已经进入寻常百姓家了,灵器武器也同样在发展之中,速度比生活类灵器还要快些。

但灵器的发展却为眼前这个中年人带来了灾难,他之所以还在固执地使用油灯就是出于内心对灵器的排斥。他是一名武技师,这一片的人都叫他凌师父,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围楼,也叫振辉武馆的主人。

以前人们想要提高实力,尤其是普通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学习武技。要知道实力在星运大陆是评价一个人的重要标杆,即使是普通人都必须要有一定的战斗力,毕竟当年人类处于妖族的全力打压下,那时残酷的环境下只有能战斗的人才能生存下去,虽然现在人类不必抵抗妖族的打压了,但注重战斗力的传统却保留了下来。更何况在注重战斗力的群体内部必然不会平静,没有一定能力在星运大陆恐怕寸步难行。

可是现在有了灵器武器,人们可以更加轻松地获得力量,谁还愿意去吃那么大的苦练武技?有了灵器后,人们不再重视自身锻炼,这一切凌师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毕竟那是大势所趋。现在跟他学习武技的人越来越少,远来这幢楼里住满了人,有武馆的正式弟子,也有以他为首的一众武技师父,只是如今武技衰微,那么多人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另谋出路,只剩下他一个还在这里苦苦坚持。

凌师父苦笑一声,一口闷干了碗中的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虽然出身与武技世家但他也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个走上了与武技完全无关的道路,有的甚至成为了导致武技一脉衰落的灵匠的一员,就他还在这里支撑着这间家传下来的武馆。武技没有前途,这已经是凌家所有人的共识。他之所以会坚持下来,也许只是因为他还热爱着武技,而且除了武技什么也不会吧。而他现在也确实如家中那些转了行的人所预料的一样,生活得很不好,武馆中弟子师父一个个都走掉了,他现在也就收了几个入门弟子勉强维持生活,而这些人当中根本连一个认真学的都没有,全当儿戏。

难道武技就要这么从星运大陆上消失了吗?凌师父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不敢想象自己为之付出了一生的武技就这样消失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在他看来只有星图和武技才是真正属于一个人的力量,那些凭借灵器外物得到的力量根本就靠不住。只是别人不这么想,力量就是力量,能用就行,管那么多干什么。

只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根本没有人能够传承他的衣钵,习得他那一身武技绝学了。他这一脉的武技,只怕真的要消失了……

凌师父一个人在房间喝着闷酒,不一会儿一小缸酒进了他的肚子。酒可以祛湿除寒,再加上凌师父长期锻炼武技身体强健,他并不感到冷。有点微醺,凌师父推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好令自己清醒点。

“嗯?”借着灯光,凌师父看见,就在自己的窗子下面的街道上,一道衣衫褴褛的小小身影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小乞丐?”凌师父眉头微微一皱。蛟城冬季的天气确实恶劣,虽然温度没有北方那么低但那种无孔不入的湿冷更加难熬,这样天气下经常有流浪汉和乞丐在外面冻生病甚至最后死掉。

“唉,希望只是冻晕过去才好。”凌师父轻轻摇了摇头,下楼打开了武馆的门走了出去。对于凌师父出来时的动静,小乞丐没有任何反应。凌师父俯身小心握住了小乞丐细瘦的手腕,已经冷得像冰一样。

凌师父内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刚准备放下手动作却猛然僵住了。倒吸一口凉气,凌师父赶忙又仔细感受了一下,眼中惊讶的神色更加明显。脉搏,居然还有脉搏,尽管十分微弱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但确确实实他的脉搏还在跳动。只是没想到明明已经完全没有体温了,这个小乞丐的脉搏居然还在跳动,这小乞丐的生命力也太顽强了。

只是这又如何呢,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即使将他带回武馆,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只可惜了,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看着小乞丐孤零零地躺在冰冷无人的街道上,凌师父不禁想起了自己现在孤独无助的处境,苦笑地摇了摇头,也不顾小乞丐一身脏,轻轻抱起他之后便转身回到了武馆。怎么说,至少也要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最后在人世间体验一次温暖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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