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一路不敢说话，他依然用手护着头，蜷缩在那人的怀里。
直到他被放在一张椅子上。
见国师延川起身走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四周。这是个不小的房间，看着像书房，因为里面有很多竹架，上面整齐的放着诸多卷轴。他就被放在房间正中的的桌子前，一张椅子上。桌上有书册，卷轴，纸和散乱的笔墨。看起来像孩童在这里习过字，乱七八糟的纸上写着忽大忽小的字，还有只没画完的狗。房梁上挂着一些红线，粘着黄纸，上面有朱砂画的符。
不一会儿延川回来了，拿着药。弯着腰小心的掀开他的衣服，给他上药。
看着李善肩头被鞭子舔过的血痕，延川显得更加阴沉疲惫。
忽然他皱起眉来，他看到李善其他地方也有淤青和伤痕。
李善偷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看自己，急忙拿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肩头，说：“那，那些是旧伤，不痛的。”
“谁打的？”延川轻轻的问。
李善低着头没有回答。
这时候有人来了，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先生，国相大人来了。”
“让老人家进来。”延川回应道。
一个绯衣小姑娘带着一个身着官服的老人进来了，那人须发皆白，拄着拐杖，走得快了，有些喘。进了屋，给延川躬身行礼，被延川一把扶住。
“国相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延川扶他坐。
老国相还没坐稳，就急切的拉着延川说道：“先生可算回来了，君上，君上。他。”延川抚其背给他顺气。老国相看了身后坐着的李善，又望向延川，欲言又止。延川对一边的小姑娘吩咐道：“朝夕，给国相大人上些茶汤来。带李善同去。”
朝夕早就发现屋里多了个人，她眼冒精光的盯着李善，兴奋的把他上下打量个遍，直勾勾的看得李善脸都红了。
。哪有姑娘家家这样看着别人的。
听到延川的吩咐，朝夕大步过去，一边兴奋的说：“哈哈，你叫李善，走，同老子斟茶去！”一面伸手去揽他的肩头。李善慌张的推开她，小声而快速的说:“不可不可，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可以走的。”说完下了椅子盯着地面快步出了房间。
昭夕也跑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眨着眼问：“男女不可亲是什么意思？那男男呢？”
李善一边挣脱她，一边憋红着脸，急切的说：“就是男女有别，如此亲近实在不妥。诶呀，快别拉着我，什么男男啊！快放手！莫叫人看见！”李善的袖子让她扯着，肩膀都露出来了，他明显的感到里屋的两个大人都停止了交谈。
夜里李善就睡在这里的一间客房，他缩在被子里没睡。延川说会尽快安排把他们送回家去。
但是，他没有家。
他静静的躺着，摸着刚换过药的伤口。其实不是很痛的，相比于他这些年受过的鞭打。
忽然他屏气细听，隐约能听到小犬一样的呜呜声在门外传来。
小狗？
李善犹豫了一阵，他披衣下床，悄悄开了条门缝，但看到的景象令他震惊。一只很大的…兽…在他门外。只见那东西转悠了两圈，朝四面梁上都望望，不走了，趴在他门外睡。烛光映在它的身上，能看得出它是金红色的，毛色光泽，像一团安静的火焰，不像狗，很大只，像狼，却比狼还大得多，有一对狭长的狐狸眼，额头与胸前都有一撮白毛，尾部硕大，颈项上系着一股编绳。
是国师大人养在庭院里的？可白日里怎么不曾见到。是别人饲养的，夜里游荡到这里？
正想着，仿佛是感觉到他偷偷摸摸的视线，那巨兽突然睁开眼睛与他对视。着实把李善吓得不轻。
白日里他就觉得这是个很诡异的地方，身处皇宫之中，却没有任何一个宫女侍从，连饭都是延川做的。可他明明有听到延川对棠钊王说“听哥哥的话”，堂堂一个国君的兄长不是王侯就是将相吧，虽然他不是很懂，但白日里来的那个国相，称他为“先生”总觉得不对吧，戏里不是这样唱的啊。现在又看到一只没见过的东西。
胡思乱想着，他发现那巨兽静静的看着自己。
“你…有事吗？”李善小声的问道。说完又觉得不对，它又不是人，问这个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指望它开口说“对啊，我找你啊。”这样吗。。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被直接吓死吧。
果然，它没有开口讲人话。
“迷路了吗？”李善又尝试着问问。没想到对方摆摆脑袋。听得懂？李善挠挠头，说“要吃东西吗…”依然得到摇头的回答。
“…冷吗？想进来吗？”李善再次发问。他真的不知道它需要什么，他这么问是因为他自己很冷。正是三月的天气，春寒料峭。
没想到对方站起来点点头。
就在它站起来的那一刻李善吓得把门缝关小了一大半。它真的太大了，如果真是狗的话，不说狗王了…简直是狗妖…
那动物在刨门，呜呜咽咽怪可怜的。也许真的是冻到了，这样的夜晚，待在庭院里，确实太冷了。可是他的房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睡在床脚与睡在厅堂并无区别啊。
“要进来吗？”犹豫了一会，李善开了一点门又问道。门刚开一点，那东西就把头挤进来了，怕它被卡住，李善只好把门打开。没想到一开门它就呼的一下奔进屋内，一跃跳到床上去了！
“啊呀！”李善叫道:“下来呀！不可以到床上！”那物哼哼唧唧的在床上松软的棉絮上走了一圈，委屈的下了床。
李善有些不知所措，说道：“我分块毯子给你，你睡这边吧，可以吗？”
那物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在他脚边盘曲成圈，老实的睡下了。
李善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碰触它的头顶，发现它只是看自己，并没有想呼的站起来吃自己的意思，才小心的抚摸起来。他言而有信，从自己的床上扯下一块毯子盖在它的身上。这才回自己被窝里。
面对那东西，李善时不时从被窝里探头出来看它一眼，看着它闭着眼睡着，一起一伏的呼吸，心里感觉很微妙。
这么大一只东西，睡在自己床边呢。想着想着，李善困了。但愿它也睡着了，天亮了回去找到自己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