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紫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所以她咬了咬牙,愧疚的垂下了眼帘:“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
“你说什么?”
紫月的拒绝,让莱纳温雅的眼神顿然厉烈了起来。
真是难以置信,这个饱受肆虐的少女竟然不愿离开!
也就是在此时,从自窗外的橄榄林中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这是神殿的马车来了。
逐渐接近的车轮声音,让莱纳的焦虑达到了极点,他伸出右臂,径直指向窗外,枫红色的眼瞳燃烧着灼热的火焰。
“你难道忘了,你是自己跑出来的吗?神殿的马车就要来了,他们是不能停留太久的。而我,必须要在今晚离开!所以,此次是你逃走的最后一个机会!”
“我知道。只是在这里,还有一个对我来说极其重要的人,就是那个舞鞭的女孩,我不能丢下她。”
紫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决意,让莱纳不悦的挑起了双眉:“你是说那个红发的山贼女人?”
他的薄唇一抿,一步上前搂住了紫月的纤腰,这般突然的接近,让她吓得惊跳了起来。
“你放开我!”
紫月扭动着身子,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是根本就摆脱不开。
因为他们离的很近,莱纳那耀眼的金色发梢,垂落在了紫月的黑色长发之上。
二人的距离真是暧昧,近得可以感觉到互相的呼吸,男人清新的气息,与温暖的体温骤然袭来,让紫月害怕的无所适从,紧张的心跳加快。
莱纳俯视着紫月彷徨的双眼,从自她的发丝冉升的甜糯香气,真是惊人的蛊惑人心。
“我知道那个女人。因为,在苏萨讨伐山贼的那个夜晚,我也在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决定了要将你带出来。”
这般直白而温热的语言,让莱纳自己都是有些吃惊的。
毕竟,他从未想过,会在那个诡异的夜晚,喜欢上一个初见的少女,因为她是那般的美丽,善良而勇敢,让他愿意为她铤而走险。
以他的身份,是决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而冒险的。
然而,那朵绽放的紫色莲花,是令他终身难忘的神圣凄美。
“你不能顾及那个山贼的女人了,我们没有时间去寻找她。并且,她成为了苏萨的舞姬,或许是已经倒戈了!”
莱纳的语尾,从自凛冽回到了轻柔,他抬起右手,伸向紫月的脸额,眼底的怜惜显而易见。
“走吧,马车很快就会出现在行宫的下面。”
然而,他的劝解在紫月的眼里,却是对卡娅的侮辱。
“卡娅不是那样的人!”
紫月的小脸一撇,躲开了就要触碰到她的,莱纳的指尖,漆黑的眼底尽是疏离与愤怒。
“她一定是被控制了!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如果我走了,她一定会受罪!所以,请你放开我!”
“呵...真是令我惊讶!”
紫月的决绝,让莱纳眯细了他的枫红双眼,火色的旋风,在他的眼底席卷着,骤然松开了搂住她的臂弯。
“呜...”
紫月的背脊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只不过比起苏萨的暴虐,这一点的疼痛,已是什么都不算。
“那么,是你想要继续受到那个恶魔的虐待了?!”
莱纳凛冽的声音,让紫月的长睫颤了一颤。
想到那个蓝眼恶魔,深刻的恐惧便猛然袭来,然而她还是咬了咬下唇,低声回道:“至少他是不会杀我的。所以,请你离开吧,也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顿时,房中本就清冷的空气越发的冷却了下来,在莱纳眼底燃烧的火焰,却是更加灼烈了。
无论是出自怎样的理由,这个少女愿意留在苏萨的身边,是令他难以忍受的!
一股怒火在心间涌然而上,甚至让他骨节鲜明的双手紧握,手背爆出了青筋。
此时此刻,他感到了一种冲动,想要强行将这个少女带走!
“对不起,莱纳。”
一见莱纳无言,眸光凛冽如火,紫月便只能倾身,向他深深一礼。
她不是不懂得,这个俊美而善良的男人,是将她从自妮娜的手中救出的救命恩人,并且,为了将她带出行宫而铤而走险,甚至愿意与苏萨的军队决一死战。
然而她,却将这番的好意冷漠回绝了。
如此的无礼,这般的伤人,并不是紫月想要去做的!
只是,她是拥有自己的底线和信念的。
如果有一日,她可以与莱纳再次相见的话,如果她可以帮到他的话,她一定会予以回报的。
只不过是,他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恐怕是没有了,紫月并不知道在苏萨的手中,她还可以活下去多久。
所以,她除了致歉之外,是不会做出任何的承诺的。
“你”
莱纳的薄唇欲言又止,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紫月微微垂首,漆黑的长发流落她瘦弱的肩头,这般柔美的娇小身躯,就如一朵静谧的紫色睡莲,既谦卑,又高傲,既柔顺,又倔强,让人舍不得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
窗外的车轮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停留在了行宫的门口,士兵们招呼神殿马车的声音,带着虔诚的崇敬之声。
莱纳还是没有说话,一身挺拔白衣,也是未有一动。
这般的沉默,让紫月有些胆怯了。这个眸光似火的男人,会不会就如苏萨一般的报复,折磨她呢?
经历过与那个恶魔的遭遇之后,紫月已经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然而此时,从自头顶上方传来的一声叹息,是让紫月未有想到的。
“既然你愿意留下,那么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莱纳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温柔,让紫月的肩膀轻跳,骤然抬首,眸中游离的紫光,彷徨的触碰到了他的枫红色眼眸。
即刻,马车的声音也似乎听不到了。
这双眼睛真是难以形容的美丽深刻,恰似黄昏的橙红般深邃清澈。
精致至极的俊脸上,英凛的眉心带着轻微的褶皱,这般恼怒的表情,也是极其诱人的。
“你也是不必道歉的。”
是莱纳强行压下了自己的冲动。
毕竟他知道,如果执意将这个倔强的少女带走,让那个红发的山贼少女受到了刑罚,恐怕,她是永远都难以原谅自己的。
这般间接的伤害,他是做不出来的。
“我有样东西给你。”
莱纳的薄唇微微一抿,便垂首,白皙纤长的手指伸入金色的腰带,取出了一团白色布包,应是一块白色手帕,绣着代表西方的至高神,光明神阿格拉的圣鸟图案。
莱纳将手帕捧在手心,解开之后,一片椭圆形的精致小物便呈现其中。
这是一片以黄金雕制的羽毛,就如真正的鸟羽一般轻妙绝伦,维妙维俏,映在柔和的月光下,就如莱纳的金色长发般的璀璨闪耀。
“这就是阿格拉神殿的金羽圣牌,在神殿,我们都叫它为金羽。”
莱纳轻声说道,便拉起紫月的手腕,将圣牌放入了她的手中,带着剑糨的大手轻按她的五指,让她紧紧握住。
莱纳的手是温暖的,被塞入手中的金羽也是带着他的体温,让紫月的白皙小手微微一抖。
她知道金羽是多么贵重的宝物。
拜凌与胡斯的人们称之它为金羽,是因为他们相信,它是从自光明神阿格拉的象征,黄金圣鸟的双羽飘落的轻盈羽毛。
更加重要的是,金羽是出入拜凌与胡斯各地神殿的通行证,证明着神殿的庇护,在危机时刻,只要躲入神殿之中,即便是王族的亲兵,也是不得追击的。
也就是说,若是紫月躲入某个德高望重的神殿之中,苏萨是无法追捕她的。
可是这般贵重的礼物,她怎么敢于接受?
“怎么,不喜欢吗?”
莱纳微勾唇角,轻柔浅笑。
他的包容与大度,让紫月的心底骤然一慌,急忙道:“我不能收下的,这件东西太贵重了。”
紫月将‘金羽’推了回去,莱纳却未有接下,他只是一步退后,踏上了房间的落地窗台上。
“我要你收下,你就不许退回来了。那么,很抱歉...美丽的紫月小姐。今晚,我是必须要离开这里的,但是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
说罢,莱纳深深地望了一眼紫月,带着将她印入眼底一般的隐隐情愫,便戴上白色的兜帽与面纱,掩住他那阳光般耀眼的金发与俊美的容颜,纵然跃下了月色皓然的大窗。
“喂...!等等!”
紫月还未来得及道谢,莱纳便犹如一道白光般的骤然消失了,留下了似是错觉的,清灵透彻的淡淡辉光。
也或许,这般的神圣辉光只是月色的光芒吧,因为金黄色的璀璨阳光已经不见了。
“谢谢你...莱纳尔.叙兰。”
紫月握紧手中的金羽,心底的酸楚,与温热的暖意是不由言说的,本是一片昏暗的世界,似乎射入了一缕光芒。
只不过,光芒总是短暂的,在白昼之后,便是漫长的暗夜。
紫月抿了抿樱色小唇,便敛住了眼底的盈盈泪珠,转身行向房间的门口。
或许现在,苏萨的士兵们已经在寻找她了,也不知道今晚,她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一刻之后,在行宫的另外一个角落。
在苏萨与桑特谈话之余,将一群胡斯家奴们挑起的乱子收拾之后,便来到了行宫中的酒窖,品尝几种陈酿的葡萄美酒。
香醇的浆液在水晶杯中缓缓摇动,漆黑的长发,幽蓝色的眼瞳,酷薄的双唇沾染红色的美酒,让烛光摇拽的酒窖更显蛊惑。
他的副将兰德跟在身后,向他禀道:“王子殿下,方才,一个与图蒙一同参宴的男宠,乘着神殿的马车离开行宫了。”
闻言,苏萨的双眸微微一动。“是那个红眼的?就他一人么?”
“是。”
苏萨记得那个男宠,他在山贼的巢窟前见过紫月的‘玄月紫莲’。
所以那个人,是绝对不能留下的。
既然他独自离开,现在,就是铲除的大好机会。
“杀了他们”
苏萨略带慵懒的声音,在酒窖之中悠然回荡着,他的命令是极其简单的,就是杀了所有的人,就连马车上的神官,都不许放过。
“是,王子殿下。”
兰德应道,眼中尽是对主人的崇敬。
他的主人不会信奉神明,这一点兰德是知道的。
并且他也并不在意,因为在他的眼中,苏萨就是神明。
当然,神殿的马车呈上的圣符,也是直接被兰德烧毁在行宫的壁炉之中的,只是他并不知道,为何他的王子会对神殿的一切如此厌恶呢。
此时,苏萨似是想起了什么:“你们可以去找找那个女人了?”
他的低音越发动听了,因为今晚,他从桑特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胡斯帝国的有趣情报,所以,由于紫月的消失而暴怒的心情,也是平复了不少。
不过那个女人,为了一个红发的山贼男人而反抗他,还敢从他的眼皮底下逃跑,这般的忤逆,他是当然不会饶恕的了!
并且,苏萨并未派人捕捉紫月,也只不过是要让她好好观摩一番这座瑰丽的行宫,然后她便会发现,这里的守卫是多么的密不透风,她根本就逃不了。
“找到她之后,就将她关入地牢。记住,莫要给她任何的光亮!”
苏萨轻抿一口美酒,冷然命道,幽蓝色的眼底掠过了邪恶的光芒,酷薄的勾起了唇角。
一种难以言喻的肆虐感充斥着他的心头,到时候,那个拒绝他的荣宠,甘愿与山贼为伍的少女该是多么的绝望啊,一个人在黑暗之中瑟瑟发抖,可真是可怜呢!
只不过,那才是最为适合她的地方!
不用片刻,兰德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紫月,她穿着一身女奴的白色麻布长袍,披散着亮丽的黑发,在行宫的走廊徘徊着。
“紫月小姐,请您饶恕我的无礼,这是王子殿下的命令。并且,王子殿下让我转告您,若是您试图反抗,或者寻死,那个山贼的女人卡娅,定是会为您陪葬的。”
兰德的语调很是恭敬的,语言却是不容反抗的。
“陪葬”
兰德的威胁让紫月冷笑了一声,漆黑的双瞳泛起狠烈的光芒。
那个男人的手段,真是何其的卑鄙啊!
原来,或者说是果然,被苏萨留下来的卡娅,就是为了要挟她,逼胁她的人质!
所以紫月除了服从之外,并无其他选择。
兰德带着紫月穿过了宫殿中的一扇石门,顺着石铺长阶向地底行走。
她记得这条石阶之路,石阶的尽头是熟悉的蓄水池子,火把的光芒在水面诡秘舞动,仿佛隐藏着妖魔的暗吼。
就在数日之前,苏萨就在那个地方,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蹂躏她,让她窒息,让她疼痛,在她的记忆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怖!
那个宛如恶魔的男人,还要再次让她受到同样的痛苦么?
紫月紧紧闭了闭眼,狠咬下唇,每走一步,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刻刻颤抖。
她觉得自己就如赴往刑场的死囚...或许是回不到地上充满阳光的世界了。
不过她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存在着比地下蓄水池更加可怕的地方。
她跟随着兰德走过了阴郁的蓄水池一旁,进入一扇铜门,继续向地底行走。
不知道这座行宫的地下是多么的幽深可怖。
凄冷的空气越发寒冻,逐渐映入视线的风景,让紫月得浑身竖起了汗毛。
正如苏萨所说,在行宫的最下方,存在着一所昏暗无光的石室地牢。
抑或,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
“就是这里了,紫月小姐。请吧?”
紫月被兰德请入了‘黑洞’之中,那里没有窗户,没有火光,从自漆黑的内部,传来呛人的血腥味道。
咔嚓。
兰德将黑洞入口的厚重铜门上锁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唯留紫月一人,呆然立在原地,不敢走动。
她惊慌的看向铜门的狭小窗口,清晰可见的是兰德的火把之光,那团橙色的光芒真是渺小,并且越来越小,终于,在她那朦胧带水的视线中,蓦然消失了。
最后的一缕光亮,也被剥夺了。
紫月倒吸了一口气,环视四周,每一声的呼吸,都带着紧张的颤抖。
除了心跳声,和喘息声之外,她什么都听不到,当然,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黑暗勾起了她本能的恐惧,因为未知的空旷,是最为可以激发人的想象的,她不敢去想,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暗闇之中隐藏着什么?!
或许隐藏着妖魔,栖息着野兽,横列着尸首,因为,这个地方的血腥气味实在是浓郁的让人作呕。
骤然,从自眼底涌出一片热辣,附带着胸口的酸楚抽痛。
不能哭...!
紫月咬紧牙关,强忍着眼泪,因为这一切的惩罚,都是她的选择。
可是,这般的孤独与寂静,凄冷与空洞,就如将她吞噬的血盆大口,咄咄逼人的腥涩味道,很快,便让她承受不住了。
“呜...!“
紫月的胃里一阵翻腾,让她摇晃着扶住了墙壁,又跪落在了地上反复干呕着,指甲抠入了冰冷的沙土中,即便是渗出了鲜血,她都是浑然不知的。
随着身体的抖动,大粒的泪珠也是扑漱漱的流落了下来,逐渐,深刻的恐怖让她精致的小脸开始泛白,骇人的寒冷剥夺着她的体温,她害怕,永远都会被关在这个地方,再也出不去了!
“呜...救救我...爷爷...赤月...我好怕...好可怕...!”
紫月蜷缩在地面,背脊触碰到了墙角,她就躲藏在那个角落,紧紧搂住自己的身体,歇斯底里的哭泣着。
“救救我...救救我...”
然而,除了偶尔在眼底出现的幻影外,并不会有拯救她的人出现的。
时间就是如此流逝着,就如永远一般的长久。
就在紫月以为,她永远都出不去的时候,耳边忽然回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咔...咔...咔....咔..咔...
军靴踩踏地面的声音,让紫月的黑瞳紧然一凛,这般强劲有力的脚步声,是令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很快,铜门便被打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手持一个银色烛台,悠然踏入地牢之中。
苏萨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紫月,她低着头,蜷缩在地牢的墙角,裹在女奴的麻布衣裙里,就如一团胆怯的受伤小兽。
“逃跑的,小女奴。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怎样,你喜欢这里么?”
苏萨来到她的面前,咬文嚼字地问道。
男人低深邪肆的声音传入耳边,让紫月的肩膀猛然一跳,她抬起双瞳狞瞪着他,又为刺眼的烛光,而顿然眯细了眼眸。
因为她的双眼已经习惯黑暗了。
其实,苏萨手中的烛光是极其微弱的,火苗稍动,他那俊美至极的脸庞便映入了紫月的视线之中。
那般精致的容颜,就似支配死亡的夜暮邪神,幽蓝色的眼瞳,宛如寒冻的冰湖。
这是她再也不愿见到的恶魔,却也是摆脱不了的魔咒!
愤恨与敌意,让紫月的眉峰紧然一锁,未有盛住的一滴泪珠,却是没出息的滑落了下来。
可恨!
她急忙抬手擦拭了眼泪,被泪水画花的小脸已是憔悴不堪了,可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但凡是怕得要死,她也是不愿示弱的。
“哦,还挺坚强。”
紫月无言的反抗,让苏萨俯下身子,睥睨着她瘦弱的身体,紧握的小拳头是柔嫩无骨的,却是还在逞强呢。
这个女人,真心是想要找死的!
“看来,你还是挺喜欢这里的的。那就是想要,永远的呆在这里么?”
苏萨的蓝眼微动,慢慢地,并且十分清晰地说道。
这般可怕的胁迫,另紫月的耳边轰然一响,蜷曲的身体也是更加的缩了一缩,张大的眼中,游离的紫光时聚时散,上下颤抖。
她害怕极了,怕得就要发疯!
永远都要留在这里...这是比死亡还要残忍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