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便是张家二爷。
能够让张家二爷亲自陪伴的小姑娘,自然也不会是位普通的小姑娘。
此时被张如初细嫩的小手握着他干枯的手掌,细腻光滑的肌肤像是一块吹弹可破的鲜嫩豆腐,张家二爷舍不得弄伤她的手掌,悄然消去了身体里引而不发的劲力,不再对林乐有何想法。只是心中仍然大感惆怅,但是一想到这个少年已经身有残疾,体内经脉必然有些损缺,纵使际遇再好,将来也难以达到何种高度。可能是近日思绪太多,太过于担心了。
旋即牵着张如初的小手,陪伴走在她的身侧,笑呵呵朝着来时的路走去:“爷爷再带你买串糖葫芦去……”
张家有两位太爷。
一位是负责主掌族内大小事宜的张家大爷,是为一族之长。一位是负责主掌西区内大小事宜的张家二爷,是为一区之主。
张家族长向来深居简出,只主族内事务,西区人们所见甚少。但是对于这位张家二爷,凶名几乎是令西区里的人人都闻之丧胆。
张家二爷向来极为护短,凡有人出口恶言伤到了哪怕是张家族里最为旁系的一名子弟一点点,也势必会派人前来寻事滋扰一番。
轻者倾家荡产,卖妻卖女,重者断胳膊断腿或是割舌挖耳。
在林乐执行他的第一次猎人任务之前将蹲守他的张小青,张大豹两人打的凄惨无比。他们却是不敢将此上报给张家二爷。
南国里的门派家族首重荣誉,如果让家中长辈知晓了他们这群自幼熟练功法,自号勤于修行的人被一个从未闻名的穷小子揍成这幅模样,势必会对他们先进行一番重重地责罚。
如果不想多吃这样的一番苦头,他们自然是不会随便相告,只是全部交由了张家的二少爷张逸处理。
……
……
林乐快步地绕开了张如初与她身后的那位老“仆人”的视线,也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被他们悄悄跟随,又是七绕八拐,绕了一段时间的功夫,见着日头渐升,大街上的摊贩渐多了起来,酒家客栈也都已经楼门大敞,开始做起了生意,又走回了大道之上,沿途朝着桃花巷里走去。
好不容易从陈河哪里获来的药丸,留在身上总是难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给陈小瓜服下才是。
桃花巷里的陈叔正巧准备出门做工,见到了回来的林乐顿时大惊失色,短短一个晚上的不见,他便让人断了一臂,心中难免自责,急忙将他扶回屋内。
林乐没有做什么休息,从怀中掏出一个玻璃小瓶,晃了晃,听得里面药丸清脆地撞击声响,笑着递给了陈叔:“给小瓜服下吧。”
陈叔半疑半信,能将小瓜治好的药只能是悦来客栈里的药,但是他亲自去过几次,反而从未逃讨好脸色,更不用说是年纪更幼小,看起来更加身单影薄的林乐了。
自当是林乐为了让他们欢心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野药,也是一番好意,不忍点破。
他所活过的数十年里从未修炼过什么功法,自然也是从不懂修行,更不用说能够发现此时的林乐早已踏入了修道成圣之途,只当依然是过去的那个处处需要他们的照拂的林家小娃娃罢了。
放下药瓶,并不着急去给陈小瓜服下,而是仔细询问起了林乐的伤势,但见其上已经被极其熟练的手法包扎,想必已经去过医馆,稍稍放下心来,朝着妻子嘱托了几句,便赶着出门做工去了。
缺一日不去,他便要少得几分工钱,家人便要多忍饥挨饿一段日子。作为一个男人,却无法让妻儿衣食温饱,这才是最大的耻辱。
林乐见到陈叔着急离去,也是能设身处地地明白,兀自端着药瓶走去了后院里的一间狭小房间里。
陈伯母正在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地陈小瓜擦拭着身体,见到林乐,又想到了过去二人欢度的那些日子,难免心头微酸,双眸微红。
林乐将药瓶径直递到了陈小瓜的嘴角,将里面药丸投送入他的嘴里,轻轻抬了抬他的脖颈,将药丸吞下。
陈伯母虽然心生好奇,但是也不会认为林乐会祸害她的孩子,况且林乐可是去过城主府里做工的人,想来见多识广,说不定就能从其他地方得到了什么治疗的法子?
心生好奇,胸中怀有着万分的憧憬,握着抹布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但是只见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幽幽叹息一声,心中早已有些习以为常。小瓜初昏迷之时,陈叔也从紫阳城中各处打听来了千奇百怪的治疗法子,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而来,失望而返,心中早已经多少有些心身俱疲。
此时也只当自己多想了,想着林乐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个身世比她们还要凄惨的无依无靠地孤儿而已,又不幸被坏人折瞎了眼,显得更是落魄同情。
手中的抹布落在陈小瓜的手上,熟练地替他擦拭着指缝里的污迹,一边强露出一分笑意,向着林乐宽慰道:“乐儿,你也别在放在心上。你陈叔陈母还都年轻得很,哪怕小瓜不醒,我们也总还可以照料他几十年。”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手中抹布跳动了一下。
抹布是死的,又怎么可能会跳动?
再仔细地定睛看了看,是在抹布之下的手指又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陈伯母早已经趋于麻木的憔悴脸庞猛然间喜色难掩,再望去陈小瓜的脸庞,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像是一个久睡刚醒的孩子,半睁半眯间望着了自己。
泪水夺目而出,母子二人相抱在一起,情绪久久不能自已。
林乐已经不知何处去了。
……
……
久别的亲人终于重新相见,情景自然是感人肺腑,但是林乐并不怎么乐意想见。
他从懂事起便只有和奶奶相依为命,七岁之后更是不知道亲人是何物。遭受了无数的白眼与欺辱,如今终于修的一身不弱的修为,却也只能是在一群同龄人中掀起一番风云。
有的东西,失去了,便再也无法得到。
林乐深知这一道理,也不想睹物思怀,离开了陈叔家,重新走出了桃花巷,望了一眼巷口的桃花树。春风时节里花开正艳,一朵朵饱满的桃花像是一个个掩面而笑的美人儿,大风就像是一个无礼粗俗的汉子,一遍又一遍地撩拨着少女的心,在枝头荡漾。
林乐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
这时候,有声音忽然冰冷问道:“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