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去了三日光景,林乐待在厢房里不再外出,伤势渐渐养好。
叶雨与秦家人见过一次面,秦家人对于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相当满意,婚事大致就定在了三个月后。
当然这些都是林乐听说而来的,叶府不是紫阳城中的叶府,所以没有那么多繁枝缛节的规矩教导这里的下人们慎言笃行。
三日之后车队照常回去,这一次由旭日城主特地派了数名府中高手沿途护送。明着说是护送,却是一个个都安然坐在马车厢里,天天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倒是成了车上最为享受的客人。只是好在途径森林时再也没有出现来时的那般惨案。
过了森林,再驶过百里金沙,便是能见到紫阳城被垒得极为厚实的土制城墙,大风一吹,干燥的浮土飘腾,落入城楼上巡逻的卫兵眼中。
卫兵们揉了揉眼,然后看到了远处驶来的数辆马车,看到了骑在领头骏马上的那名魁梧汉子,再仔细地瞪了瞪,看清楚了车厢侧沿那个清晰大气的叶字,知道是大小姐回来了。
逐级上报,自有士官带着人清理了从城门去城主府的沿途大道,不敢耽误这列马车的行程。
林乐挑了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悄悄下了马车,王虎只叫他好好修行,一个月后会再来找他。
紫阳城虽然不小,但是作为紫阳城主的亲信,想要随时找到一个毫无背景的少年,自然有很多人乐意帮他的忙。
林乐跳下马车,装成一个路人模样,潜入了一旁的人群里,如今他可是张家与悦来客栈都想杀死的人物,不得不开始小心谨慎起来。
首先回了一趟西区的小院,已经只剩下一堆残垣断壁,破旧的小木屋被焚烧地一干二净,化作了一堆焦黑的木炭,不知道被风吹去了何处。
林乐有些难过,这座承载了他并不怎么美好的童年回忆的院子,就这么永远的消失了。
有街坊路过,听到这里的响动,探了个头进来看看,然后发现了林乐,顿时欢呼惊喜起来。
“嘿,林小子,你没事啊?”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大叔,穿着简单的汗衫,肩上扒着一条毛巾,在这样微冷的春天里仍然出了满头大汗,显然是刚刚做工回来。
林乐露出一个浅浅地微笑,朝着他点了点头,说道:“陈叔,好久不见。”
“你小子去哪里了啊?这么久不见你,我们街坊都担心死了,今晚你一定要来我家吃顿饭再走!”
然后看到了变成这样一堆废墟的小院,心想他还能走去哪里啊!尴尬地改口道:“你也就别走了,就在陈叔家住着吧。只是地方小了点,你别嫌弃就好。”
林乐嘴角的微笑变成苦笑,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废墟,抬起头问道:“陈叔,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陈叔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叹了口气:“你先跟我回家吧,我在家里再好好地告诉你。”
……
……
同样是居住在桃花巷这样贫困之地里,陈叔的家并不比林乐好上多少,而且他还有妻儿的存在,地方更是显得拥挤。
见到林乐的到来,陈伯母也显得很是欢喜,连忙又回去厨房做了几道小菜,不大一会便端了上来。
饭菜当前,自然不便谈些不开心的事情,于是林乐只得按捺住了心里的问题,陪着陈叔一家吃饭,只是不见了陈家的孩子,有些好奇地询问起来。
“他,他送回老家去了。”陈叔有些遮遮掩掩地回答道。
“为什么?”林乐按捺不住好奇心,继续询问道。
于是陈叔放下了碗筷,变得沉默起来,陈伯母直接离开了餐桌,走去了后厨,隐隐传来低声地啜泣。
林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陈叔自知也再难以隐瞒,神色黯然地开口说了出来:“陈小瓜他,快要死了。”
陈小瓜便是陈叔的唯一的儿子,现在他要死了。
林乐面露惘然,想起了小时候带着他去翻石头找蟋蟀,结果挖出了一条大蛇;下浅河去摸鱼,结果掉进了深沟;跑去田地里抓蚯蚓,结果摔得一身泥回家挨了一顿臭骂。
虽然这都是一些很糗的事情,但是当时是真的很高兴,很快乐。
然而现在他却要死了。
林乐面带难过地问道:“为什么?”
陈叔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于是顿了顿片刻,然后说道:“在你走了之后的有一天,有一群人闯到了你的小院里,不说缘由地直接铁锤砸墙,放火烧屋。巷子里的街坊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做!所以我们就都带了各自的兵器,想要拦住他们,然后派人去通知了张大成。”
张大成便是张大虎的父亲,桃花巷的管事,负责这一条街的大小事宜。
“谁知道那张大成竟然和他们是一伙的!”陈叔说道这里显得气愤不堪,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桌上,“不由分说地派人把我们全部抓了起来,然后交给了那群人处置!”
“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小院里的东西被一锤一锤地砸烂,房子被一点一点地点燃,霹雳扒拉地出发暴烈地燃烧声音,那是烧在我们的心上啊。”
“我们都看不过去,但是势比人强,我们当时都被捆着,也无能为力啊,”陈叔看了一眼林乐,眼神里满是愧疚,“但是小瓜就不一样了。他太年轻,不懂这个社会,就在那里对着那群人破口大骂。”
“结果……”陈叔也难掩悲戚,咬了咬牙,强忍住泪水。这可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啊,至今还在床上躺着,没能醒来。
林乐止住了陈叔接下来的话,能够将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活生生地差点打死,光是想想都可以明白那是到了何等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的伤势如今怎么样了?”
“很难说,大夫说有药就能治,如果没药,最好的打算也就是在床上躺一辈子了。”陈叔的声音越来越低。
“药在哪里可以买?”林乐询问道,现在的他可不缺钱,一颗药丸最多又能有多贵?
“买不到,”陈叔摇了摇头,“那群人说不卖。”
“那一群人是哪一群人?”
“悦来客栈里的那一群人。医生说他们治疗跌打伤势的手段在紫阳城里无人可及。”
林乐沉默了下来,想想也是,悦来客栈里那都是一群什么人?成天暗杀这个暗杀那个的,如果治疗手段不够好,怕是自己人早就死光了。
“只得去一趟了,”林乐心中想到,只是不知道陈河会不会因为上次自己的失约而怪罪自己。不过那也不能叫失约,因为他可没答应过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