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方国昌一觉醒来不见方元的踪影，心里纳闷不已：“这崽子今儿起这么早？”等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却见方元正盖着床单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不禁诧异。
等方国昌洗刷完毕走出卫浴间，方元闻声翻身，一不小心翻滚到地上。
“哎呀，卧槽……”方元虽摔得不疼，却被吓醒了，揉着眼睛，“爸，您起床了？”
“你得改改你的口头禅，别动不动就‘卧槽’、‘卧槽’的！”方国昌见方元滚下沙发，不禁笑道，“夜来黑夜（山东方言：昨天晚上）你还睡得好好的，早上咋就躺沙发上咧！”
“爸……”方元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实话，“您打呼噜都震得床板响！”
“净瞎说，俺咋不知道？”方国昌却不以为然。
“您睡着了怎么可能知道！”方元说道，“平时您都是一个人睡觉，没人告诉您，您当然不知道自己打呼噜！”
“也是！”方国昌想起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躺炕头，戚然不已。忽又想起前些天在老家和妹夫刘威同床睡觉的晚上，是刘威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扰得他睡不着觉，却没听刘威抱怨他打呼噜，本想跟方元“举证”一番，转念一想妹夫是醉酒倒头就睡着了，所以只得作罢。方国昌这才知道，原来他打呼噜也可以如柳春珑所说的“鼾声如雷”呢！
媛媛听到父子俩在客厅说话的声音，醒来后坐在床上顿了顿神，才想起昨晚喝醉了酒。穿戴整理好衣服，媛媛不好意思地出门跟方国昌打了招呼：“您好，方伯，我叫媛媛！真是不好意思，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哪有哪有！”方国昌昨晚虽然生了气，但主要是生方元的气。如今见媛媛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眼圈虽泛着黑晕，但不见了长长卷卷的睫毛，倒觉得不画浓妆的她颇有几分邻家女孩的清新气息。他除了依然不敢苟同媛媛穿的这一身衣服，见她无意间捂着嘴打哈欠，还隐隐地产生了一丝疼爱之心：“你快洗漱下，一会儿一起吃早饭！”
媛媛听了方国昌的谦让，婉拒道：“不了，方伯。我还有事儿，不吃饭了！”
方国昌是讲体面的人，来者既是客，哪有让媛媛离开的道理，于是吱起旁边的方元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让媛媛留下吃饭？”
方元本来跟媛媛无话不谈，甚至可以说各种污言秽语，可就因为昨夜的事，他竟一时不知如何面对曾欲对他“图谋不轨”的媛媛。
“那你就留下吃完早饭再走吧！”方元知道媛媛借故离开只是借口，便劝她留下，同时还不忘给方国昌“抹黑”，“难得我爸这么热情，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又故意小声跟媛媛开玩笑道，“他平时可是一个超级抠门的老头儿！”
“你这崽子，竟明目张胆地给老子造谣！”方国昌笑着跟媛媛自证“清白”，“别听他的那一套，他就长一张欠撕烂的嘴……留下吃饭吧，吃完饭再去做你的事儿！”
媛媛噗哧笑出声来，见父子俩都为她“斗”起嘴，哪还好意思拒绝，于是决定留下吃饭。
方国昌把昨夜几乎未动筷子的剩菜都从冰箱里拿出来，热了盛盘，又为媛媛盛了小米粥：“早上俺特意为你熬的，小米粥养胃！”
媛媛感激不已：“谢谢方伯，您真是太用心了！”
方国昌客气道：“哪里哪里！都是剩菜剩饭的，你别嫌弃就好！”
媛媛急忙回应道：“方伯，您真是太客气了！不瞒您说，这是我在北京吃过的最丰盛的早餐，我哪有嫌弃的道理！”
“这就好，这就好！”方国昌嘿嘿笑着，又善意地提醒道，“怪俺多嘴，俺就想倚老卖老劝你们一回：你们年轻人以后在外头哈酒（哈：山东方言，喝）一定要适量，千万别哈醉咧，伤身体不说自己也难受！”
此话一出，惹得媛媛掩着嘴笑起来。方国昌不解其故，心里正怪她不领情，却听方元在一旁说道：“爸，咱俩在家您说方言说土话，咋说都没关系。当着外人再说土话可就惹人看笑话咧！”方元说着，突然变成了山东方言的腔调，故意说道：“是‘喝酒’、‘喝醉了’，不是‘哈酒、‘哈醉咧’！”
媛媛听后终于忍俊不禁，哈哈笑出声来，同时为自己申辩道：“没有没有，方伯，我没有笑话您说的话，只是觉得好听好玩！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一边说着，一边还学着方国昌的腔调说起了山东方言，“‘哈酒’、‘哈水’、‘哈汤’、‘哈稀饭’、‘哈小米粥’……哈哈……哈哈哈……”
见媛媛学着他的腔调自娱自乐，还把她自己逗得哈哈大笑，方国昌窘迫不已。自知一口的山东腔调，方国昌随着媛媛尴尬地笑几声后便再不言语，没了动静。
媛媛学过笑过之后知道自己的失态，便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而方元自昨晚被媛媛“触”了一“摸”，也早已成了自觉拆了喇叭的“话匣子”——自甘当起了哑巴，说了几句方言后便不再吱声。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早餐的前半场充满“欢声笑语”，后半场则有些冷场。媛媛感觉到了因为自己的“失态”而造成的局面，等吃完早餐，来不及客套寒暄，谢过方国昌，跟方元说了句“再约时间”，并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后便借故起身离开。方元会意，也没再挽留，只回道：“好的，电话再约！”
方国昌也没再虚让，站在阳台目送着媛媛开着一辆崭新的红色“四环车”离开后，便问方元道：“感觉忒（山东方言：特，很，非常）有钱的样子。她是做啥工作的？”
“呃……”方元吱吱唔唔一阵道：“自由职业！”
“自由职业？”方国昌不解地问道，“‘自由职业’是啥职业？”
“‘自由职业’就是……”方元灵机一动道，“已经实现财富‘自由’、不用为挣钱而发愁的‘职业’经理人！”
“年纪轻轻的很厉害嘛！”方国昌感叹着，“只是这种女人不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的！”
方元不禁诧异道：“怎么，您还有让她当儿媳妇的念头！”
“如果改变一下着装的方式，”方国昌看着饭桌上的碗筷，“有饭后主动刷锅刷碗的习惯，也不是不可考虑考虑……只不过，看她的高傲劲儿是不可能咧！”
“您还是省省心吧！人家可是名花有主，看不上咱这平头百姓的！”方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包，说道，“昨天您让我给小芳的‘红包’，她没要！”
方国昌接过红包，忙问道：“咋咧？嫌钱少！”
方元回答道：“倒不是，她说只是帮帮忙，用不着客气!”
“这闺女倒挺会说话！”方国昌虽嘴里轻描淡写地夸着，心里却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小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