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南疆,有国之史,立国之势,而未成国之形。如今称王者,或为家族之国,或为酋长之国,或为诸侯封地之国。三十六郡城诸国间,彼此内耗消融,大梁、燕昌更是欲将这广饶土地财产,揽为怀中之肉,战乱纷呈,几乎是‘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人命危浅,朝不虑夕。欲为一王专制统一之国,谁者?非剑城女主一人尔。
今之时,所谓王者壮志天下,多是要以一己之意欲、贪念甚至是幻想,都要竭尽全体臣民之力量去实现,让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尊长、师友,及曾经在自己面前昂头阔步耀武扬威的人们低头、鞠躬、匍匐而已。
小阁主,他,明于贫富贵贱各身世之情感;怀广柔天下,背家国之情重;存有社会纯善良知之心;了悟儒佛道种教交融之纳深;归极品也。
若他有一分为王之欲,尔等可愿以十分助之?服之?目前拙政阁怕早就是在这旋涡之中了,各位要早作打算。”屏哲鹏说完扫了眼屋子里的人。
哪知被他圈在臂弯里的女人语出惊人:“你自己都根本不想作王,也根本看不起王,你的朋友会想当王吗?看那些王,纵然是一无所知一无所能的顽劣白痴,从父辈手上接了位,还是被人们捧得天上的星星一样。看不清周边人真的脸,也听不到真的声音,都献媚、讨好、演戏作秀哄着他,生活在奴才中间,做奴才们的首领当奴才们的君主,很单调,很寂寞,很孤独的,你不是很害怕吗?要是你的朋友也跟你一样,想把他的臣民都杀了,那就不太好了。”
唉,知道把一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且还不懂帮自己遮掩的人带在身边是多么危险了吧。屏哲鹏,伸出两根手指头敲了一下自己的傻女人头,有些认命,有些无奈道:“傻瓜,他若为王,人人可有主权,人人服之!唉,这个将天下大安益!那么多人要寄希望于不知有无银碧树的传说啊,而我却是要寄希望于人的,寄希望于自己以及自己身边一切的人!”
王富贵一边抱怨着厨房里的菜蔬没有好用的一边总算是上齐了菜蔬,还是老规矩,无酒有汤,按照各个人的喜好就近摆放,拼起来的大长桌满满当当的。见满屋子沉闷,也就招呼声:“开饭——”。坐到大伙专门为他留的位,闷头苦干开了。人是铁饭是钢,干嘛活计都得把自己喂饱喂好了美美的睡上一觉不是?
本还是飞絮晚悠飏,斜日波纹映画梁,可是吃饱抬头,已是,烛火灯宵,雨滴花叶,潇潇。且不去管这帮子人会有多少夜半无眠,愁肠或是你依我浓的吧。这个仲夏来临后的剑城,随着天际墨色的绘入,几多屋檐高楼,都在夜半饮雨飘零,或是美酒唤月,或是卷帘弹唱,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夜半的雨让翁同院异常的幽暗凉爽,有人太需要这场雨,血已经是熔岩,脉搏是火,心魂和身体在召唤着,去接近拥有,谁都不说话,却感觉着彼此的吸引,哪怕是每一个眼神的交汇,都在震撼着心灵。要知道花蕊是怎么会有那么甜美的蜜,那就问问此刻这两个人的心吧。
这几天里,他们间几乎忘记了语言,有也就几个断断续续的字。所有的热情澎湃融化了一切感官,只剩下无所不在的、唯美、博大、神奇的精神,扩散充塞着天地。那一声声轻轻地躲藏地叹息,没有忧虑,没有盟誓,唯有纯真的心如欢快的鸟飞奔向伴侣的快乐!初恋,天性的奥秘。
不算宽敞的二进院子,花草树木掩映着各个房舍,淅淅沥沥地滴着雨水。几个廊柱上都高高地挂着琉璃灯,水磨红砖铺就的几处通往各个厢房的小路半隐半现,这是饭后围着段月房间转的淄川王转的第九圈了,被树叶应影的花边窗纱半透明,盈透着一个端坐于书前愣神的投影,该是在读左展书给的南疆各个小国的地志说,久久地不见翻动一下。在窗对面有个小潭,潭边有块大黄石,淄川王靠石半躺无声地盯着窗内。潭水清澈,白天可照见人影,白天段月把自己的影子放进了潭水里,他就靠近着站着,影子叠在一起,其实他想再走近了,以一臂相依,可是没敢。想到这个,他拎起酒壶往自己嘴巴里灌了一大口,看着被雨水酒水打湿的衣裳,不禁失笑,唉,自己这是怎么啦?果子酒喝干了,以前找不到人,所以经常喝酒,现在他在,酒不喝了。深深吸一鼻子,繁茂花木清香扑鼻,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山水已然明净,鸟儿欢唱,且初日照高林,赵冀猛然惊醒,他身上的衣物已被换过,干爽洁净。他抬眼看向窗,隐隐间,他心里好像空落落地少了一块,他飞身疾驰,段月没有在房内,四处搜找,大家一如往常。可是他知道,他心上的人儿已经不在院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