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的大腿上和普雷斯顿一模一样,包着一层不算太厚的绷带。天气太热,太厚而不透气的包扎会让简单的伤口化脓而产生感染。
当那个连长年耕作手粗腰圆的农夫妻子都不放过的佐拉出现在男爵的庄园门口,他惊讶的看见明明已经授意过的分管家,和一脸表情极为自信的男爵谈笑风生……
而他腿上那刺眼的白色绷带,分明有着不小的说明力。
劳伦已经尽力让佐拉没有愚蠢到当场问出口发生了什么事,为此他的眼睛都快撇抽筋了。佐拉老老实实的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进入了庄园。
普雷斯顿则单独拄着一根临时切成的拐杖来到吉恩的房间,小男孩则带着会心的微笑用一个皮袋子喂新得到的宠物羊奶,小家伙高高的仰着头,含着皮袋嘴的口里能清晰的看见洁白而颗颗锋利的幼牙,一抽一抽着小小的身体,不时会有羊奶渗到外面,流到身上漂亮的淡蓝色皮毛上。
普雷斯顿推开房门就能看见墙上挂着的箭壶里少了几支箭,果然是这样。
庆幸的是,没有外人会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这座庄园里的每个房间都有这样的弓箭等武器,仆人们是有义务听从主人吩咐集结起来对抗盗贼什么的,因此这些东西马夫和厨师都有,一点也不奇怪。
“我好象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普雷斯顿口里说着,眼睛却看着那只有着漂亮毛皮的小东西,她丝毫不在意有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轻颤着的身体。
吉恩微微笑了笑,看了看首席骑士大腿上已经止血了的白色绷带,上面还是有着一个大大的血点,象一朵盛开的海棠。
“你不是说过我们是一伙的吗?那么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互相援手是应该做的。”
吉恩知道,普雷斯顿的感谢更多的是尴尬。
作为弗拉卡多领的首席骑士,却一再被一个未成年的男孩救下,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是不是佐拉来了?”
普雷斯顿沉默着,颓然的点点头。
狼已经进入了牧羊的范围里,什么时候吃到肉,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难道怀疑佐拉这种饥不择食的色中恶鬼会放过弗拉卡多领最美丽的一支花?
“那男爵大人是个什么意思?”
提到这个,首席骑士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明显了。
他的职责便是守护着弗拉卡多的安全和荣誉,可是现在,他却没有能力站出来做点什么。
“男爵的意思是,如果佐拉光明正大的提出求婚,他可以答应。”
普雷斯顿咂咂嘴,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哈,这可能吗?那位连母猪都不放过的佐拉少爷提上裤子之后哪一次认过帐?”
别的话都不用多说,谁都知道这已经是男爵最后的底线了,可是依然只是个笑话——萨格拉斯候爵的威势就放在那里,弗拉卡多男爵不是敢于向一头狮子嘶吼的勇敢狼犬。
他最多只是一只猞猁。
看见风向不对,连嘶吼的勇气都会和尾巴一起夹在屁股里。
“不管什么时候,”吉恩头都没有抬,似乎关注的只有手中可爱的小家伙吃奶的样子,“帕丽拉小姐身边至少要留一名骑士。”
“因为那位佐拉少爷可能会随时随地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事情会和我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样?”
佐拉怀着极度傲慢的表情蔑视着男爵给自己准备的这间客房里的一切,一个傲慢的瘸子一拐一拐走路的样子看上去就象一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鹅。
由于眼睛的结构象凸透镜,鹅的眼里,人类可比自己小得多。
“我没记错的话,原本的吩咐是要给那位可怜的男爵一点教训不是吗?为什么我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再华丽的衣服也掩盖不了肮脏的灵魂,正如挺直毫无褶皱的裤子也遮不住让他认为是奇耻大辱的断腿。已经断掉的骨头由于等到教会的圣术师出现的时候已经以另一种姿态结合到了一起,他又受不了再断一次腿的痛楚,于是他如今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于是他恨不得骑在马背上永远不再下来。
害怕别人笑话他的断腿,于是他变本加厉的傲慢,来掩盖内心的自卑,他已经很久没有试着低下头与人交谈了,哪怕是他那几个完全无论哪方面都能碾压他的哥哥。
“有一点预料之外的变化。”
其实劳伦也不太愿意在这位只会象动物一样繁殖的废物少爷手下做事,无奈这是候爵本人的命令,他不得不收起心眼里那些满满的瞧不起,小心翼翼的侍候这位行事怪异还不自知的少爷。
“弗拉卡多男爵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劳伦看了一眼一边面无表情的首席骑士莱曼,后者一******不变的扑克脸上闪过一丝赧然。
莱曼看见了那支箭是从哪飞来的,可是他隔得太远,根本来不及阻止一支小小的箭矢重重的打了佐拉少爷的脸。
“他的手下至少有一个箭神级别的高手!”
佐拉一惊。
隔得远远就大声吼叫着冲过来的野猪固然可怕,可并不是没有办法躲避或者逃命;而暗中一动不动,直到有绝对的把握一击致命的毒蛇才是最可怕的杀手!
箭神代表着什么,身为萨格拉斯候爵的第四个儿子他很清楚,父亲就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物,就算是一头猪从一位杀神口中也能知道箭神可以在多么遥远的地方就轻易的结束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而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算是毫无斗气的普通人也能射杀一位来不及运转斗气的高手!
“确定吗?”
“有很大的把握。”
劳伦又看了莱曼一眼,若不是这位首席骑士首肯,劳伦也绝对不可能当机立断马上变脸放下身段和所谓的家族荣誉转过头去和志得意满的男爵谈笑风生……
他们这些分管家,除了照顾少爷或者小姐,还要在他们作出重要决定的时候帮他们把握住方向。劳伦知道佐拉少爷原本决定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需要改变一下。
似乎作为首席骑士,冷着一张看谁都是冷冰冰的脸是一种常态。
“确实如此。”莱曼回忆起当初那天外飞仙般惊艳的一箭,眼神稍稍有些涣散,“那支箭是从天而降,所以劳伦管家才没有察觉到。但是它给劳伦管家造成的伤口很小,表示力量并不大,所以不太可能是高阶的敌人射出的箭,那么更合理的解释是,有一位箭术出神入化的高手在帮助弗拉卡多男爵。”
“为什么说是帮助,而不是那个胆小鬼的属下?”
“因为男爵把他手下所有的骑士全都带了出来,一个没留。”
劳伦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我和男爵谈笑风生说的全都是废话?除了那位箭术高手的身份,他几乎套出了所有想要的话。
“那位箭神的身份肯定很特殊,不是男爵的朋友,就是他请来的供奉。而且他应该就住在庄园里面。”
劳伦看着佐拉的眼神,完全就是毫不掩饰的警告。面前这位瘸子绝对是为了女人连命都敢搭上去的猛人。
他绝对不能让少爷因为女人而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