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关乎科举，可说到底她现在仍是名稚童，到底只能胡言乱语。
张如月慢慢蹲下来，拔了根草在齐恕身前比划道：“前些日子时候它还是枯草，您看今日它竟犯了绿意呢。”
齐恕细细盯着张如月手中的草，过了半晌才道：“你是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于是张如月觉得有必要给他纠正一下：“皇上，这是草不是虫。”
张廷拿过张如月手中的草：“你想说什么明说便是。”
齐恕也还详盯着那草：“正和前荆是一样的，自庆禾初至今时流窜逆犯无数，看似已是死灰却亦有复然的可能。只是新朝第一次科考若就论此话题，怕是影响不好。”
张如月抚额：“不管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好死灰复燃也罢，这都是皇上您自己说的。我想说的是……这株草，真顽强！”
齐恕在一旁尴尬笑了几声：“原是我想多了。”
倒是张廷若有所思到：“你说的是生命的力量？”转而瞬间明了：“以生命之强来说新朝之崛起。不说前朝之废只谈新朝之盛，这倒是好题。”
张如月笑着摇头：“爹爹想得更广了些，月儿的确是想谈生机。不过只局限在了不同的人，比如百姓，比如官员。以草喻人，月儿只能想到这些了。”
齐恕闻言猛然拍掌大笑：“这题简洁却又含义深广，人之生机，朝之生机。正是百废待兴，万象更新。好，好！”
齐恕都说好了，张如月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那如月提的那个要求？”
“这个嘛…”齐恕犹豫。
“月儿可是知道君无戏言的。”张如月笑眯眯道。
齐恕只得答应，不过却也趁势提了个要求：“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朕这里也有个要求。朕有个小公主，同你一般大小，不过却少个作伴，若你愿意做公主的书童，你的这个要求朕便应了你。”
张如月犹豫……如果给公主做书童，那不是说在宫里待的时间就长了，这样就更看不到张廷了。可是张廷素来繁忙她本来也见不着他太多，而且又有那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若她不松口张廷这辈子也别想娶媳妇。似乎…当公主的伴读也不算吃亏。而且张廷还是经常进宫面圣的…
“那爹爹会常来看月儿么？”张如月仰头问。
张廷点点头，张如月才对齐恕爽快道：“那就这么定了！”
待送走齐恕，张廷才问张如月：“月儿不希望我娶亲？”
张如月吓了一跳，感情被人给看穿了，不过可不能叫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不然什么时候被扔出相府也不一定。于是她只懦懦地回答：“月儿只是害怕…”
话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马脚，说话最好是点到为止，剩下的话就由着张廷自己去想。
其实张廷这话也是试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才是张如月的目的。他一直知道齐恕想给他安排婚事，他是一朝丞相，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很明白他将来要娶谁亦有几分利益要牵扯。不过他随性惯了，娶谁与否其实无所谓，更甚至是娶与不娶亦无所谓。不过是朝中这几位贵女娇纵了些，他从心底是是有几分排斥的。他第一次觉得讶异时候，是在宫宴时候张如月驳了齐恕的话开始，别人或许会以为是童言无忌，不过深知张如月性子的他知道，那定是张如月刻意为之。第二次更不必说，她那前后变化太过明显，仿佛和众女杠上一般，不过他那时并未深想，他所想到的不过是她野性胡闹，也就容她一回。可这次，她竟又明着向齐恕提出这等要求来，若非胡闹便是有心。可看她举草而解齐恕科考之难，也并非没有心机心计，这样的人胡闹一二次便罢，若有第三次只能说明她是故意而为。
张廷可谓是齐恕身侧的第一文臣，就是齐恕举兵进攻前荆朝、开立双唐，张廷亦是功不可没。这样的人，稍加思考便迅速理出个所以然。
不过听张如月说自己害怕…倒也在情理之中。她被弃荒山幸而遇自己途径带回，在相府安生了没两日，若自己突然娶亲，她怕自己失宠也是合情合理的。可张廷又是什么人，当朝相爷，手握重权，便是皇帝也拿他轻易不得，何况一个女童。他倒不是恼张如月不让他娶亲，这的确没什么大不了。他不能容忍的是别人把他算计在内，将他握在拳掌。
因此他即使不在自己娶亲一事上同张如月生气，也依旧词严厉色道：“月儿，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张如月惊了一惊，张廷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在相府一个月，她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张廷了，可如今看来，他还真是看不透。
张廷以为是吓到了张如月，声音略微放低，不过还严肃到：“爹最不喜的就是被人算计，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好也罢不好也罢，凡是我自己的事情我都要自己做主。爹明白你不希望爹爹娶亲，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有什么话就应该同爹爹直说，你若怕我自然不娶，便是皇上又能奈我何？这件事情我便不与你多计较，只当你年幼尚不懂事且怜你孤苦之心，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张如月手里已是一层虚汗，她的这位义父……还真是傲娇，怪不得他生气，原是自己犯了他的底线。不过他反还该真快，才几件事情就搞懂了她的含义，只是…刚刚他说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她倒是有些好奇，若张廷有一日真搞懂了她的心情，知晓了她真正的目的……自己会不会很惨很惨。
张如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然后挤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张廷说：“那如月就先告退了，以后…再不敢了。”
才向前走了约摸有六七步，就又听到身后张廷说：“回来，我的话还未完。月儿不会以为这便了事了吧？”
啊？这又是什么情况…他不是说这次不多计较了么？张如月瞬间感觉凉风嗖嗖的直入她心底。
“绿珠，绿翠。”张廷唤了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今夜小姐跪祠堂，到时候记得给小姐送晚饭。还有，你们俩就守在祠堂门前。”
两个丫鬟答了是，张廷又停顿了片刻，才道：“记得给小姐备个厚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