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兆》
导语：当你相信科学只是一种魔法，你就进入了这个故事
POV李畅
“咣当！”
一个箭壶扔在了李畅的脸上。
李畅忙不迭地用手捧着箭壶，但不忙取下来，因为他知道是三连击。
“咣当！”
是弓。
“嘭，哗啦啦啦啦啦啦啦。”
是竹箭。
李畅一边弯腰捡着箭，一边伸手从灶台上取下昨夜剩下的冷饼。
“啪！”
一根戒尺打在李畅的手上，原来是老妙伽从中拦截。
李畅虽然吃疼，但头也不抬，硬生生地从戒尺下将冷饼抽出来，塞进嘴里。
老妙伽又是几击，有的打在李畅脑袋上，敲的灶台当当直响。
李畅低下头，将箭壶，弓和竹箭往怀里一揣，一个猛子窜出了厨屋。
不远处，全身披挂的卢元香瞪了李畅一样，接着转身沿着小路走出去。
李畅狼吞虎咽地吃着冷饼，一遍揉着脑袋，因为他知道，倘若现在不把饼吃完，这一天的折腾是没有任何时间供他补充能量的了。
在这地狱般的九十天里，他已经减重四十托（约二十公斤）了。
李畅踉踉跄跄，把竹箭塞进箭壶，将弓背起来，抻起箭壶的皮带，套上脑袋，下端绑在腿上，这一套他已经很熟练了，速度并没有减慢，只是嘴里还塞着没有完全咽下去的冷饼，稍微有点喘不上气。
等一切就绪，卢元香在前面已经拉远了一段距离。
李畅顺手抓过一根竹笋，用手一捏，汁水滴了下来，李畅用嘴接住，胡乱抹了一下，眼神中焕发出光辉。
李畅：“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啃个冷饼，就发光！”
李畅迈开了步子，朝卢元香冲去。
卢元香身法轻盈，尤其是在山地上，以一种山羊般的速度，向上跳跃。
李畅手脚并用，姿势可没那么好看，但勉强跟得上。
慢慢地，李畅的呼吸和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强度的运动，显得越来越轻松，于是，李畅这个不善表达的人，开始嘟嘟囔囔着自己的心里话。
李畅：“我知道你都能听见，我也知道你会说话，但你一直不向我开口说一个字。或许你有你的缘故，或许我现在的程度还完全没有让你开口的必要，我只是想知道，这种训练还需要多久？一年？三年？五年？老妙伽说了，十年魔鬼就来了，我每天背着箭壶，装着弓箭，却从来没有掏出来过一次，拉过一次弓，射过一次箭。况且，清女王大人赐给我一把宝剑，而我现在却一直在用功，用弓，用弓，用功……”
突然，李畅脚下一滑，原来是踩到了苔藓，身体朝山体摔倒，身上的箭壶正在腰间，眼看要被尖锐的山石戳破，李畅用力一扭腰，将箭壶推向一边，重重地摔在了山石上。
头顶，卢元香如同机械般突然静止，保持着一个类似壁虎的动作，居高临下，看着李畅。
李畅忍住不喊出来，可是这次摔得够呛，爬起来的时候，稍微“嗯”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一块小石头飞了过来，李畅连忙闪头躲过。
李畅：“好啦，我没有装受伤，你下手这么重，就是真受伤，也不敢叫哎哟了！”
李畅再次用力，可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他顺手抄起一直竹箭，横着咬在嘴里，强忍疼痛，继续跟上。
半山腰，有个内凹的山洞，是每次两人会休息一下的地方。
李畅登上来，汗水已经湿透了，他将竹箭插回箭壶，扶着山洞壁，坐下。
另一头，卢元香拔掉水壶的塞子，朱唇轻启，嘬了两口。
李畅丝毫没有补充水分的意思，因为他感觉，这次的意外，有异于平常，之前几次训练受伤，他也为了偷懒假装很严重过，但每次自己心里清楚。然而这次，疼痛源源不断，一波又一波，汗水已经控制不住。
李畅：“我希望完成今天的训练，但我还希望完成明天的训练……”
卢元香察觉了李畅的异样。
李畅：“走吧。”
卢元香打量了李畅一番，似乎也看出李畅出汗异常的多，但她没有露出丝毫的关心，袍袖一甩，出了山洞。
李畅再度发力，刚迈出洞口，两眼一黑。
天旋地转，李畅整个人从洞口的另一边，树木丛生，没有路的一头摔了下去。
李畅几次努力抓住树枝，希望能停下来，但胳膊每抓一次，身体的重量都会拽着胳膊，对腰部进行一次震动，疼痛也一次比一次剧烈，终于，他忍不住喊了出来。
“疼！”
从坠落途中树林的掩映中，李畅看到了卢元香黑色迅捷的身影。
莫名的心安。
剧烈的疼痛。
李畅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即希望赶紧停止下落，也希望下落永远不要停止。
卢元香朝李畅一点点靠近，她必须避开各种树枝障碍，还要比几乎是自由下坠的李畅要快。
接近了。
李畅伸出手臂。
卢元香一把抓住。
这是两个人的肢体第一次接触。
李畅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是接触了一块寒冰。
咔嚓，李畅停止了下坠。
只见卢元香在山崖最边缘生长树木的地方，抓住一条树根，另一只胳膊与李畅抓在一起。
李畅腰部的疼痛和胳膊上的寒冷，给了他大脑一次猛力的刺激，视线似乎有些扭曲，视野中带着彩色的光芒。
李畅抬头看了一眼卢元香。
他自以为他从卢元香的脸上，读出了关心。
这时，接触寒冰的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嘴角裂了一下。
霎那间，卢元香也捕捉到了李畅的诡笑。
卢元香的手松开了。
“哇——————”
李畅坠入悬崖下的深潭。
瀑布。
李畅从深潭处游出，但能上岸的地方，是一条水流甚急的瀑布，几次挣扎都没有过去。
要是往常，李畅还能泅水下潜过去，但这次，既不能深呼吸，也不能用力潜水，李畅就在瀑布与岩石之间来来回回，任由水流激荡。
卢元香在瀑布边望了一望，判断着李畅的行动能力。
李畅咬牙，一句不吭。
卢元香一箭射出，钉在瀑布旁边的岩石上，供李畅攀附。
李畅会意，伸手去抓，引体向上，但瀑布的水流很强，竹箭折断。
卢元香再度射出两箭。
依旧强度不够。
李畅依旧不吭。
卢元香陷入思索。
两人一个岸上，一个水下。
似乎是在测试，似乎又是在赌气。
最后，卢元香战了起来，解下箭壶，脱下黑袍，露出紧身的内衣，双手掐了两个剑诀，交叉在面前，然后朝身体两边用力一甩，像是甩出两个甩棍。
接着，卢元香用坚定的步伐，走到水边，九十度弯腰，双手指间轻轻地接触着水面。
令李畅叹为观止的景象发生了，只见卢元香双指接触的水面，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卢元香几乎是在水面上，依靠双指的力量，缓缓地朝卢元香爬了过来。
更让李畅惊艳的是，从自己的视角，卢元香紧身衣中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瀑布中的水，还在无情地打在李畅的脸上，他没有时间发呆，这次，他没有浪费机会，再度抓住了那寒冰一样冰冷的手。
上岸。
李畅支撑不住，没有水的漂浮，李畅连坐着都困难。
尽管躺下，李畅还是忍着疼痛，脱口而出。
李畅：“你，你是他们，他们的一员……”
李畅一句话还没说完，卢元香就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畅：“你是一个精灵！”
卢元香又摇了摇头。
李畅：“那……你跟奇淋一样，是个妖怪！”
卢元香还是摇了摇头。
李畅：“那，你怎么会【水·寒冰】的魔法？”
卢元香盯着李畅的躺姿，缓慢地穿上黑袍。
李畅：“难道说，我们人类，也能掌握魔法？”
卢元香根本不理会，从黑袍的袍袖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类似饼干的东西，指间一弹，弹到了李畅的嘴里。
李畅嚼了两口，这东西就像棉花糖一样，入口即化，又像是葡萄糖溶液，嘴里面甘之如饴。
腰瞬间不疼了？哪有这种灵丹妙药，李畅只不过疼痛稍解，骨骼与肌肉暂时被魔法锁链固定住了。
一直到十年后，李畅才知道这玩意叫“灵药饼干”。
李畅尝试着坐了起来。
残废过的人，最能够珍惜四肢健全的体魄。
卢元香见状，装束利落，转身朝山下走去。
等一等！
卢元香没有回头，只是停住。
李畅：“请让我完成今天的训练。”
卢元香依旧面无表情，从前领路。
李畅三步一挪，五步一扶。
卢元香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等到李畅爬到山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山风呼啸。
李畅笑笑：“看来我们得在山顶过夜了。”
噼里啪啦。
李畅凑近火堆，火光将脸颊烤的通红。
几点火星溅射，李畅搓着胳膊上被火星烫到的汗毛，微微一股焦味，迅速飞散到了山风撩动的空中。
卢元香站在远一点的位置，火堆的光照过去，已经是冷色，依稀勾勒的轮廓，显得更加纤弱。她在空中抖动着湿漉漉的长袖，不时双手抓住袖摆抻一抻，避免褶皱。
李畅几次想开口让卢元香靠近一些，但始终没有说出声。
火，噼里啪啦，李畅看着这些扰动的能量，不禁喃喃自语道：元香呀，你不知道，我好喜欢你，但我又不想打破我们现在的关系。
一阵山风吹过，李畅脊背一个冷战，头脑清醒了一下，一抬头，卢元香赫然站在了李畅面前。
李畅没有手足无措，反而很平静：不管你听没听见，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刚刚好。
卢元香丝毫没有表情变化，指了指山的另一边。
李畅侧头。
一轮巨大而又苍白的月亮升了起来。
李畅屏息：这就是——守护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