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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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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临了,漫天飘舞着鹅毛大雪,王岚的预产期也一天一天临近。西莫把他儿时的房间贴上米老鼠和唐老鸭墙纸,婴儿摇篮上摆满绒毛狗熊。王岚喜欢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摇篮遐想。房间很大,看上去有点空荡。一日下午,她想起从波妈公寓拿回来的红地毯搁在楼角杂物堆里。咪咪不在家,她拽着地毯一角,沿着地板拖进去铺整好后,斜卧在沙发上打盹,朦胧中听到怒吼,“谁叫你动我的东西?这个地毯我要用的!”

咪咪继续用瑞士德语骂儿媳,双拳握得紧紧的,咯咯作响。王岚吓得蜷缩一团。后来的三天,只要西莫不在家,王岚便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咪咪时而用法语,时而用德语大吼大叫。王岚开始担忧肚子里的孩子,并且思考今后孩子要面临的生存环境。更多的时候她怀疑咪咪不是精神失常就是极端的自私,实在不忍心面对西莫泪流不止的脸庞,在咪咪的面前,他只是一个懦弱的孩子,不敢背负忘记亲恩的罪名离开老宅子。她毅然决然给出租公司打了电话,在汀陵维小镇以每月400法郎租下一套豆腐干大小的寓所。

一天,西摩试探着问王岚,“咪咪病得很重,她想见见你,行不行?”

王岚再次看到了她,她老远就向儿媳挥手。那头猩红的短发而今稀稀拉拉灰白杂乱披散在肩上,眼皮耷拉着,唇角的沟壑密密麻麻——她是明显的老了!

“小甜甜还是那么瘦,”她说,拉着王岚的手摸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去会客室喝杯咖啡?”

王岚点点头。闲聊了一会儿后,她竟谈起了她的过去:

咪咪学名玫瑰。从她的自述中我们得知她的父亲是他那个时代的一个人物,倚赖音乐上的天赋不到10年时间在巴黎剧院打下一片天地,从最初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外省音乐制作人爬到了总监的位置。巴黎人的眼中,外省人和偏远小山村愚昧粗野的农民没有什么两样。她的父亲在骨子里是很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自卑,发誓非娶一位正宗巴黎血统的名媛淑女不可。他对于婚姻的要求苛刻而简单,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律师藤勒的大女儿丽塔,一来二往就定下了这门亲。因为他家中原只有年迈的老母亲,前两年过世了,他便拿出五年的积蓄2000法郎,托岳父大人全权操办婚礼。丽塔高挑苗条,人称“冰美人”。婚后一大段时间,只要有什么宴会派对,他总是携上她,极尽夫道。他们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巴黎郊区还单独买了套度假别墅。

丽塔原本就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不热衷于床上活动,有了小儿子以后便搬出了夫妇房,过上尼姑生活。不知怎的,他竟染上了毒瘾,也热衷于烈酒。再后来他和音乐学院的一个吹小号的女生好上,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为小情人置了房,又在银行为她存下一笔天文数字。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因脑溢血一命呜乎,抛下情人和发妻幼子。

丽塔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女子,她看似毫不关心丈夫的风流韵事,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好在死鬼还留给她一个发泄怨气的代替物——玫瑰。我们可以想象玫瑰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错就错在那个死鬼在身前多给了她爱情——一个父亲的爱情。她继承了父亲的浪漫和对音乐的天才听觉,而她的母亲在后天又赐予了她忧郁自禁的气质。丽塔打她,两个弟弟也打她。

有一天吃过晚饭,玫瑰对丽塔说,学校体检的护士说她的右脚比左脚短一点,如果现在不矫正今后将带来很多负面影响。丽塔那时正往脚指甲上抹无色油,指缝间夹了一张张白晃晃的纸片,斜睨着问,“你跛脚啦?”

玫瑰听她母亲语气里满是揶揄,也就没再言语。过了一会儿,丽塔换个脸色,假惺惺道,“我也知道上个星期你们体检了,毕业考试前都要走这个过场……你打算报考什么?”

“我——想学音乐制作。”

“你是存心要气死我不是?!”丽塔扯下脚上的纸片哗哗摔在玫瑰脸上,“你还不如滚下去见你死鬼老爹,让他教你。不准学这个!我早给你联系好了,瑞士有家女子职业学校,你去那儿好好学学人家怎么端盘子!”

玫瑰的人生由不得她做主,火车轰隆隆把她送进了瑞士边境。她说,那节车厢里就只有她一人,她靠窗坐着,数天上萍水相逢的星星,数到一个站稍歇一会儿就忘了前面的数目,又得重新开始数。她这样错了几遍之后,着急地哭了。她记起父亲说过数到第一千颗星星就可以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那么,这个愿望肯定能实现。她突然像明白了什么,嘤嘤地哭了起来。她这一生想得到的东西压根儿就和她没缘。

爱情即便是一杯毒鸩她也会畅畅快快地喝下去,跌入情网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那个男人大她整整二十岁,是福特罗女子学校的体育老师。他告诉玫瑰车过学校旁边的隧道便是南部,有大片大片的椰子树、仙人掌、海滩……玫瑰着迷了,盼着放暑假就去。他的家离学校很远,只有周末才回去一趟。

有一天,他邀请玫瑰去他的寓所。他说,“你就在客厅看书,我有很多巴尔扎克的小说,还有托尔斯泰的。我不叫你,你不能进厨房。”

玫瑰笑道,“先生,想不到你还喜欢玩游戏。”

一听到保罗先生的解令,“可以了!进来吧!”玫瑰蹦蹦跳跳冲进去,桌子中间摆了一个两层花色蛋糕,插满了蜡烛,一扎火辣的玫瑰插在水晶瓶里,前后放了两个高脚杯,旁边冰桶里斜靠着一瓶香槟酒。保罗拿起酒瓶,一提塞子,泡沫冲了出来,“恭喜!恭喜!又长了一岁。祝玫瑰小姐越长越漂亮!”

玫瑰的嘴未曾合上过,她跑过去紧紧抱住保罗,吊在他脖子上,吻他的额头,直到泪水流了下来。

“保罗先生,谢谢你,谢谢你……除了爸爸,你是第二个给我过生日的人。你看,我怎么哭了呢?哈哈哈……我怎么这样没有出息。”

爱情就是她的名字,她认为她的初恋是神的恩赐,必须双膝跪在耶稣像前忏悔心底的肮脏,才会得到爱人的谅解和包容。

玫瑰往往一下课就径直去保罗的公寓。渐渐的有了风声,说老师勾引小女生。传到保罗家里,保罗的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有备而来,保罗和玫瑰前脚进门,她从拐角处抢出,手肘撑着门不让关上就吵嚷开了。玫瑰要出门,她脱下高跟鞋就是一阵乱打,公寓里的其他教员出来帮着保罗把泼妇拉开,只见玫瑰背上殷红湿了好大一片。

这件事在两人之间拉开了条宽宽的口子。保罗悔恨自己做事不严密,牵累了玫瑰。玫瑰看到爱情的光环其实就是个肥皂泡,下了狠心不再理他。她告诫自己,忘掉这个男人,人家是有老婆、孩子的,不能去做第三者。

也是天意,放假那天玫瑰收拾好包裹打算次日回巴黎,想起成绩单落在教室里了,急急忙忙去寻,保罗到校长办公室交汇报,两人在路上碰个正着,四目相接,旧情像星星之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个暑假玫瑰穿过了隧道,看见了椰子树和蔚蓝的海洋。她给母亲的信上写道:“亲爱的母亲,这个假期学校安排去当地酒店实习,无法回家。献给你最美好的祝福!”

她真真切切把自己交给了保罗。或许是太年轻没经验,开学后不久,玫瑰害起喜来。她问保罗怎么办,保罗极力主张把孩子打掉,原因是:一,玫瑰还未完成学业,中途休学等于毁掉一生的前程;二,他自己已有两个孩子,硬不起心肠和妻子离婚。保罗哀求玫瑰,甚至不惜撒泪,指天发誓,自己对妻子毫无感情,但不能做出抛妻弃子的可耻行为。玫瑰说,“亏你想得两全其美,鱼翅想得,熊掌也想要,就是没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回到巴黎那天着实吓了丽塔一跳,女儿圆圆的肚子羞得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巴黎的社交界是万不可让她去的,自己做义工的教堂更不能去。她付了500法郎的佣金,连推带攘把玫瑰交给了一个中年非洲妇人。玫瑰被箍在那妇人粗黑的手臂里直到车开进一个小镇。

女儿生下来就是只“金毛狗”,和保罗一模一样。毕竟是她初恋的结晶,再加之她对保罗也没真正恨过,给女儿的名字便是“玫瑰—保罗”。

丽塔利索地为玫瑰找婆家。用不着车队,用不着礼堂,拐一个弯便是寡妇伊莎贝尔的家。玫瑰提口箱子,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女儿,便嫁给了阿尔巴——一个好人、酒鬼、软骨头。(咪咪说到这里,从钱夹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张结婚照。照片上的男人四十岁光景,秃头,驼背,长脸鱼眼;女人穿的是一条中短百褶裙,头上戴顶款式简单的小圆帽,手里握着一束齐齐整整的白色玫瑰。)

在这个世上狗急了也会跳墙,人非得有点脾气才胜过畜牲。玫瑰倒情愿看到阿尔巴摔椅子拍桌子。阿尔巴一辈子没离开过菲尔德小山坳,一辈子没离开过寡妇妈妈。他的工资按照惯例交给母亲,余下点零钱到酒馆买酒喝,没了再找母亲一分一分要。玫瑰是亲眼见过伊莎贝尔如何棒打阿尔巴的。那天晚上很深了,伊莎贝尔守在大门口,阿尔巴头刚探进来,她手上的擀面杖便落了下去,狠狠打在他的背上。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天天喝,夜夜喝,你死在老母的棒子下总比烂尸在马路中央被汽车碾成几段要少丢点祖宗的脸面。”

阿尔巴躺在地上软泥一堆,嘴里呼出熏天秽气,眼皮是睁不开了。玫瑰本来是懦弱的人,几年下来性情也毛躁了,虽然爱孩子,但不知怎的说出来的话就不是心里想的,诸如虐待、殴打更是以前连想一下都觉羞惭的事。家因为有了三个小毛头永远是杂乱无章,到处是玩具、枕头、沙发垫子、绒线球。老人有腿病,站不久,帮不上什么忙;丈夫浸在酒缸里,眼不见心不烦。某些时候,她坐在客厅角落里看孩子们争执不休,哭声汤汤,遥远而真切,她两手扪在脸上,灯光打在婚戒上,黄澄澄刺进去,刺在心坎上……

春天她带着三个孩子去田野捡蘑菇,挖蒲公英嫩苗(当时人们用来做沙拉),夏天忙着腌制自家院子里的白菜、小黄瓜、豆子,地窑里架子上摆满玻璃罐头瓶子才够一家人秋冬食用。老太太活到85岁高龄走了,她那时比失去什么都还要伤心,老太太在时,她有个吐苦水的对象,年年的大蒜衣子都是老太太剥的,果酱熬好后也是她一瓢一瓢舀进瓶子的。突然撒手人寰,玫瑰还不习惯,时常对着老太太的房间喊,“妈妈,你出来看看……”屋子里是走不出人来了。老太太的床依然紧挨着两个女儿的小床,没有拆去,她每日要去掸一次灰尘,偶尔就在那里小寐。

一天早上闹钟敲过6点,她伸出手臂拍丈夫,催他起床。她这样拍了几次,对方毫无反应。她便掰过他的肩膀。阿尔巴紧闭着眼,玫瑰触到他冰凉的脸,鼻孔没有热气。她站起来,掀开被褥,让他躺平了。那个男人很安详,婴儿似的。她捶打他的胸,抓他的头发,叫他坐起来,他们之间的帐还未算完,他还得去做牛做马养活这一家子。

大女儿玫瑰-保罗其时已18岁,早交了男朋友,尽六个月孝后搬到了夫家。玫瑰那时大有浮生如梦的感觉,追忆起学生时代的那段恋情,抱着无比的幻想跑去瑞士。一个是寡妇,一个是鳏夫,沿着过去的瓜藤枝蔓,真是一拍即和。保罗为讨玫瑰开心,在夏威夷订下酒店,海涛声声中回答道,“是的,我愿意娶玫瑰为妻,无论病痛贫困,我都将和她携手共度。”

潮涨潮落,起起伏伏,玫瑰总是想这可能便是人们所说的苦尽甘来。她沐浴在金色余辉里,头枕在保罗的肩上,望出去碧波里艘艘帆船向着夕阳的方向而去,鸥鸟盘旋天际。前面的婚姻不过是个小小的剪影,搁起来不看就没有痛楚。但儿子西莫和小女儿荷开一天一夜的车也要来看母亲,三个月一次。她为给子女生活费不得不向保罗要。玫瑰这次是硬了心肠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干脆把荷交给刚刚成年的西莫。他们居住在半山腰,下山的路蜿蜒盘旋,从阳台上可以俯瞰至山脚,西莫的二手福特兰隐遁风中,那个时刻内心的感受惟天知,地知,她自个儿知道。

有些人老了无甚嗜好,偏爱财,保罗碰巧是这种人。日落西山的爱情短暂激烈后便走向寂寞无聊。他渐渐过上“淡泊以明志”的生活,远离社交圈子,远离闹市,远离可能要消费的一切公共场合。有一年冬天玫瑰染上风寒,心智烧得稀里糊涂,卧了一天一夜后,爬起来开柜子,问保罗,“我冷到骨头里去了,家里就没热水袋?”

保罗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很像一只冥想中的老猫,有气无力道,“将就点吧,大雪的天怎么去购物?多盖一床被子,熬几天就好了,我生病向来是挺过去的。”

这是一间小卧室,放下百叶窗便是纯粹的黑,她被黑包裹起来,意识反而渐渐透明。她在床头放了几瓶矿泉水,醒来便饮,唇角还是起了串串燎泡,瘪下去后稍张嘴就撕开一个个口子,渗出血水。到能爬起来煮饭时,脸上的肉已掉得精光,完全是一个崭新的、脱胎换骨的人。

保罗开始责备玫瑰的粗俗无礼,玫瑰的眼里保罗就是巴尔扎克笔下的守财奴。她的武器是撒赖、厮打、谩骂,任凭再出格的行为也威胁不到保罗顽固成石的观念。他们这样又过了几个月隐居生活。爱与过去的好时光如过眼云烟,孑然一身地去,孑然一身地回来,除心上多添了几个窟窿外,什么也没得到。

她的人生真正开始于55岁那年。虽然身体明显发福了,双脚的毛病影响到背部,走起路来微微颠簸,但她轻易是不显露出来的。她开始从银行领取死鬼阿尔巴和她自己的保险金,疯狂地购买衣物,上美容院,加入形形色色的私人俱乐部。

她平生不喜喧哗,偏生这条巷子住的几乎都是葡萄牙人。葡萄牙这个国家崇尚喜庆颜色,性格也格外粗狂豪迈,从清晨10点一过,到夜里12点高分贝的流行音乐响彻街头巷尾,满地的孩子,嬉戏声、哭闹声、母亲粗嗓门叫骂声热闹得无可比拟。她尤其厌恶的是葡萄牙妇女仍然保留着他们乡下祖宗的传统,坐在屋檐石阶上嗑嘴皮子。她常常自我开导,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劣等民族!可是“劣等民族”的大家庭团圆在某种程度上刺激和感染了这位清高的夫人。

这一天雪仍然大片大片下着,街对面一户人家男主人站在雪地里生火,熏得睁不开眼。她手擎着咖啡杯子,闲着没事,两眼把那家子瞧了个仔细。窗户上人影憧憧,含杂的谈笑声悠悠忽忽、悠悠忽忽飘进这边屋,她仿佛身临其境,沉浸在喜气之中。这时,一个中等个儿、褐色卷发男人走进了画面,他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双眼略微浮肿,面色红润,说话时右边脸颊露出深深的酒窝,笑得非常灿烂。他和那家男主人寒暄了几句,取下大门钥匙,把门扉向外大敞。两三分钟后,一个15、6岁的少年走了进去。

第二日*玫瑰起床推窗,听见少年稚嫩的声音,“爸爸,我走了,晚上可能要晚一点回来,别等我。”父亲追出来,抱住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三下,亲热而焦虑地说,“彼得,我的小可怜,求你了,别和那帮人混在一起,爸爸心都操碎了……听话啊!”玫瑰听他们带着比利时口音,揣测是刚来不久。

她注意这爷儿俩一段时间后发现,父亲总是按时出门,按时归家。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她就不清楚了,想必是她睡后。

玫瑰时常去一家酒吧。趁还未到枯槁之年,得抓住点什么。一个男人站在桌子对面跟她套热络,“夫人,我可以坐下来么?”这天晚上,玫瑰和这个男人——她的新邻居杰米相谈甚欢。

没过三天,杰米带着儿子住进了免费酒店。玫瑰为之心甘情愿地照顾彼得——一个瘾君子——愚蠢的猪。彼得把所有的才智用在表演上,他的哀求、他的泪水、他的保证牢牢驾驭着父亲的意志。他可以用婴孩般天真稚嫩的目光,满含委屈,楚楚可怜地软化你,“爸爸,我的月票掉了,给我40元,好不好?”杰米明知这是他讨钱的伎俩,还是不动声色地说,“爸爸去帮你买。”

“我又不是小学生,还不知道怎么买车票?给我钱,爸爸——”

“彼得,你和你爸爸一起去买,好不好?”

“夫人,这是我们的事!”

彼得称呼“夫人”时,玫瑰并不计较,童话故事里,后母从来就是恶毒的化身。让她恼火的是,彼得抽过大麻,再加一杯烈酒,尽挑下流的话说,“你们不知道吧,我和那老娘们有一腿。真骚啊!我和爸爸还得轮流侍候。你们不信?问她去呀!我撒这个谎干嘛?晚上来敲门呗?!”

来乡村酒馆的人几乎是当地人,一传十,十传百,到玫瑰耳朵里时,街头巷尾的人看她就有点异样了。

这天,杰米没给彼得一个子儿去公司了。彼得反锁上卧室门,摔书,摔椅子,震得木地板发颤。玫瑰死劲拍门,“彼得!彼得!快打开,我叫警察了!”

彼得笑噎了气,滚在地板上,“叫啊,快叫啊,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警察确实来了,只见满地都是电视荧光屏碎片,彼得就坐在上面发癫。警察做完口供,把他送进了医院。

晚上,杰米回来后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既不说话也不吃饭。玫瑰说,“我哪里做错了吗?孩子不管教任其烂下去,那可是死路一条。你这样娇惯他是在害他,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把他当小宝宝捧在手心。你看你四十刚出头的人头发白了一半!”

杰米鼻子嗤了一下,“当然,他不是你的骨肉,你对他没有感情的。可怜这孩子打小被母亲抛弃,多压抑才借助毒品来麻痹自己。你把他交给警察,我们父子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没睡在一个屋檐下。”

第二日天刚破晓,杰米空着肚子找到迪克斯医院。值班护士得知是彼得的监护人,埋怨说,“你得好好开导你的儿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犯得着自杀么?幸好被我们的一个护士撞上了。看看他的左手腕!”彼得的左手腕绑着厚厚的纱布。

“儿子,你想要老爸的命啊?你就这么忍心想扔下我?”

彼得哼哼唧唧,“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这恶婆娘,看我好了后不宰了她!”

杰米五个指头贴在他嘴上,“你把她得罪了,我们又出去租房子住?爸爸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你也是知道的,还要每个月给你的弟弟妹妹汇生活费。我们现在居有定所,饭菜有人做,衣服有人洗,多好!爸爸过怕了流浪的生活,你就当可怜,可怜爸爸,好不好?”

他们仨磕磕碰碰居然同住了两年。玫瑰把杰米抓得越牢,杰米越是喜欢当着她的面与其他女人调情。这一切都无所谓,他是没有时间,没有地点与其他女人鬼混。她放任他,这个屋子里好比是一个母亲和两个儿子,她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和她吵,和她捣蛋但离不了她。玫瑰忘记了她的年龄,但岁月并未失忆。腿疾、高血压、肾衰竭随之而来,如果不接受摘除左肾的手术余日可是屈指可数。

她按照预约的日子到了医院,却记起有一个小包袱忘了拿。杰米此时正在上班,不能打电话给他。于是,办完住院手续她不得不再回趟家。卧室门大敞着,床上一具白花花的女人身子,金黄色的长发遮掩住大半边脸,杰米裹着毛巾从浴室走出来,玫瑰瘫软在楼梯口,她这才感到自己是真病了。“西莫的爸爸就住在阁楼上。”儿媳荒唐的话突然在耳朵里嗡嗡响起,阁楼门徐徐向后闪开一条缝,杰米和玫瑰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射向那里,老猫奇克拖出灰白肥胖的身子,对着两人“喵!喵!”两声坐了下来。玫瑰摆摆手,虚弱地说,“杰米,带着她走吧。把你和你儿子的东西都提走。”

咪咪喝了口咖啡,仿佛刚从梦魇中醒来,自嘲道,“我那时还以为是西莫的爸爸显灵了呢。嘿,我是不是很好笑?”王岚勉强挤出一个苦笑。那一夜,她失眠了,决定搬回老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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