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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知悉了婉露的性情,凡事不与她正面交锋,对袁母加倍孝顺。老人也不是糊涂之人,日久生情,把爱均匀地分摊给两房。十月之后,时局现出混乱,兰儿却产下一子,取名仁秋。那孩子长得酷似他父亲,浓眉大眼,棱角分明。喜得袁母日日来这边三四趟。婉露原估量产妇不能圆房,丈夫每夜要陪伴自己了。哪料他铁了心似的,回家便逗留兰儿房间,对产妇照顾得无微不至,孩子一哭便搂在怀里摇晃,不知何时学会的童谣,还哼给那孩子听,直哼得婉露喉头冒烟,心底生火,躲在房里咬牙切齿。丈夫何曾如此哄弄过三个小儿?何曾来到自己的产床前?悲伤、妒嫉填塞身体里每一角落,活守寡的滋味更苦不堪言。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婉露想到那女人,又害怕又无奈。
一天,她进到产妇的房间,满眼堆笑,“妹妹,我抱抱秋儿。他没睡吧?”兰儿看她和颜悦色,身旁的海子也吵着要看弟弟,就让奶妈抱过孩子。婉露搂在怀里,赞叹道:“哟!看这眼睛跟他老爹一模一样。”坐在离床不远的矮凳上,咕咕噜噜哄孩子玩,海子努嘴摩挲婴孩的脸,引得那孩子嘤嘤哭闹起来。婉露说:“那是你哥哥,记住了,爱你哪!”手在孩子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只听婴儿尖锐地哭个不停,小手乱舞。婉露起身,塞到兰儿怀里,“这是你的娘,打生得紧,不逗你了,我们走。”拉着海子的手便走。
兰儿想孩子兴许尿湿了片子不舒服才吵。解开裤管一看,大腿上乌青一片,恍然大悟。奶妈惊叫道:“这还了得,大奶奶不该对孩子下狠心,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兰儿一边掉泪,一边拽住奶妈,“算了,到时那女人找到借口不知怎样兴风作浪。你这去不定让老太太烦,她这几日又在念白衣观音咒。”
晚间入静了,兰儿忧戚道:“婉露那头,你还是去照应一番吧。她的举动越来越离谱。”开俊正在灯下看《三国志》,想婉露白天嚷嚷了几句吧,安慰兰儿说:“她说什么不要理睬。”
“我倒无所谓,我是担心秋儿。”
“她对秋儿怎么了?孩子好好的。”
“她暗里在秋儿的腿上拧出淤血了哪……”
这还了得!开俊把书一合,愤愤然出了门。婉露正在卸妆,见丈夫进来,一愣,随后笑逐颜开扑上去。开俊把她往旁边一推,吼道:“你而今是连孩子都报复上了。他那么小,你哪门子经又犯了?”
婉露不以为然,“我今日拧他,他日恨不得掐死他!”
开俊绷紧脸,迈步上去,一个耳光掴在她脸上,“你记住我说的话,你敢对她母子起什么歹心,我饶不了你!”五个手印留在婉露脸上,婉露抚脸烧辣辣刺疼,欲撒泼大嚎,开俊转身离去。她冲上来,死死拖住他的小腿,“不!别走!我求你了!就一夜,哪怕一夜……”
开俊低首看她,已是泪流满面,心不禁一软,眼光柔和起来,转念一想,她那般黑心,还能与她做云雨之事么?不是我无情,是她作贱在先。使劲抽出腿,丢下她伏地大哭。
兰儿听婉露大声咒骂:“你们都不得好死,不会有好下场!……”捂住耳叹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