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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思郎回家动静大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相思郎辞去紫金城知府,将要衣锦还乡的消息一传开,从紫金城到泰斗山之间途经的大小城镇的商人们就开始莫名躁动沸腾起来,尤其石家开设的商铺,无不狂喜万分,大有黄土垫道,净水泼街迎接少主的架势。

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也都开始争相节食减肥,期待走在街上与天下独一无二的相思郎偶遇,成就一段婉转动人的旷世恋情。

男人们也颇有些期待,想要看看这名扬天下的大众情人是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样是天下最好看的男人。

毫无疑问,仅仅石相思返乡的消息,已经造成了皇朝消费经济的飞速增长,尤以女性用品增长最快。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别的地图也开始悄悄热销。地图中仅仅标注了紫金城与泰斗山之间可通行的十八条路线,并且对十八条路线各自的特色进行了认真分析。

该地图标了一行隶书小字:相思郎绝不会选一条平庸、无趣、呆板的路线回家。他的路线必然涵盖了历史古迹、名山大川等地。

乍一听,似乎是相思郎的狂热粉丝的杰作。

但是当这张地图通过秘密渠道送到泰斗山石家主的手里时,却让这位五十岁的中年人皱起了眉头。

石家主从太师椅上站起,在宽敞的大厅中来回踱步,从太阳当空,踱到了清冷的月光照进大厅。直到下人进来点油灯,才被从沉思中惊醒。

“叫管家进来。”石家主沉声道。

下人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前去找管家。不一会儿,一个胖呼呼书生打扮的中年急匆匆赶了过来。

“老爷。”管家躬身道。

“立刻派人前去通知我儿相思,让他将回家路线详细告知。然后秘密通知沿路管事,三日之内务必将途径的所有城镇村落的全部客栈、妓院、赌场和游玩景点里的商铺都统统买下,命亲卫出动,全面排查可疑人等,务必保证我儿相思安全回家。”

“是,晚生立刻去办。”管家躬身答道,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石家主盯着手中的地图,眉头越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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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闻马车声由远及近,滴答从容,迎面驶来。

马是健壮的马,棕色的毛发光滑似水洗,虽然跑起来一定快如闪电,但慢慢走的时候,也是稳稳当当,有一股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马车高大坚固,外形精美,富贵非常。

无论什么人坐在这样的车里,心中也会变得安稳,天下间似乎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儿,心中似乎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金钱啊金钱,真是让人喜爱的东西。

石相思二十余岁,正是脱了青涩、成熟见长的年纪,有着挺拔的肩背,修长的四肢,清秀俊美的面庞,晴朗中带着一丝惫懒的笑容,一双眼睛明亮异常,似乎时时刻刻准备着挑逗美丽少女的春心。

他此时身着一袭整洁的白灰色长袍,脚下青色长靴,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抚着紫砂壶,盘膝坐在车中,悠然自得。

面前的棋盘上散乱摆着黑白子,是当今棋中圣手的困魔残局,棋语曰:巧弄黑白困心魔。

困得了心魔,困不住相思。

此刻,石相思在相思。

思家,思国,思佳人。

只是马车虽稳,坐久了也难免使人腰酸,但好在有一双比豆腐还白嫩的小手在他的衣服内腰间揉动。

手虽美,比不得手的主人美。

小月儿是医门一派认为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人,豆蔻年华,一手推拿术已经出神入化,简直能把死人按活。何况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袭淡黄色长裙,衬托着纤细的腰肢更加柔软动人。

可惜世上没有几人有资格享受这样的温柔。

为什么很多男人拼命打拼?

赚了千万金,购得美人一温柔。

只是,美人心中也有万千愁思。因为她快使出吃奶的力气了,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还有心思看书。这么可爱一个女孩,这么美丽一双妙手,这么出神入化推拿术,这个男人却在悠闲自得看书喝茶。

小女孩快要哭了。

石相思叹了口气,将书小心翼翼合上,小心翼翼放进马车侧面的书兜里,轻声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哭出来,就算哭了也不要出声,就算出声了也不要让你的鼻涕弄脏我的衣服。”

自从小月儿五岁时哭着将鼻涕擦在他最心爱的黑色长袍上,他就对小女孩的眼泪非常头疼。

小月儿暴跳起来,像一只发怒的雌猫,手脚牙齿并用,无数招数发泄在石相思身上。

石相思稳如石像。

宽敞的马车里的东西都被殃及池鱼,精雕的围棋盘斜斜倚在一旁,黑白子四处逃散,车壁挂着的细致棉纱瞬间破了大大小小的洞。

公输家主花费了整整三个月时间,用上好紫檀木精雕细刻而成的棋盘,又从异域进贡天外飞石中抠出的三百六十一枚大小一样的黑白奇石做棋子,三年前被神秘人花三百万两白银拍卖而得,当时轰动天下。

如今却像一群小可怜,撞落在马车角落里。

小巧的紫砂壶在马车壁上四处碰撞,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在右侧,忽而在前,忽而在后,突然一斜,壶口喷着一溜细水,眼瞅着飞进书兜。

石相思突然动了,手一挥,四处乱转的紫砂壶小鸟回巢般飞进他手里,喷在空中的茶水也突然不见。

壶中茶水荡漾,似乎一滴都没有少。

似乎在他眼里,书比三百万两白银都金贵,万万受不得一丝损伤。

小月儿似乎吓了一跳,整个人愣在石相思怀里,掐着他脖子上的双手没有放开,苏杭精美光滑的丝绸水袖滑落下来,漏出一截光洁如玉的小臂。

石相思眼神温暖如玉,微笑看着小月儿微微出汗发红的小脸。

马车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小月儿的愁思突然少了很多。相思多了很多。

马车外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知府大人,前面出事了。”

知府。石相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做官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前他觉得做官的总是喜欢做些愚蠢可笑的事情,可当他做了知府才知道,这些看似愚蠢可笑的背后,都有着一只看不见的手。那只可怕的手在指挥他们做那些愚蠢可笑的事情。

做官做官,只是做个牵线木偶而已。

石相思道:“牛大叔,我已经卸任归田,不必称知府。”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掀起马车的帘子,没想到小月儿却更加心急,已经抢先一步俯身探出向外望去。

石相思一笑,眼睛忍不住看向小月儿俯身时无意中形成的背臀之间的惊人弧度。

外面小月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将身子猛地缩回,柔软的背狠狠撞在相思郎的面门。

石相思狼狈地捂着鼻子,不满地看着满脸惊慌失措的小月儿。

“外面出什么事了?”相思郎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问道。

“有,有死人!”小月儿惊慌失措答道。

相思郎眉头一皱,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将车帘掀开。

果然有个死人。

准确地说是半个死人。因为他的一个大腿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食掉了。

石相思跳下马车,小月儿紧跟其后,两个人走向死尸。

石相思仔细打量尸体。这尸体穿着粗织破旧的衣服,黝黑粗糙的脸庞露出惊恐,旁边丢着一担柴和一把砍刀,显然是附近的山民。

小月儿躲在石相思背后,弱弱道:“攻击他的好像是蟒蛇,但是好像又有人为的痕迹。”小月儿是医门高徒,对各种伤口都比较熟悉。

小月儿虽然是学医出生,但毕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对死尸有着本能地恐惧。

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蹲下身子按了按尸体的胸口。

“他的胸口已经塌陷了,这是典型蟒蛇缠绕挤压的伤,但是他的大腿却像是被人用利刃割下的。”小月儿道。

石相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如果有人豢养了一条蟒蛇,指使蟒蛇杀人,杀人后再用刀割下尸体的一部分喂蟒蛇,那就能说通了。”石相思怒气冲冲道。他自十二岁考中状元,至今为官已经十三载,最看不得就是欺压百姓的事情,何况是杀人的恶性事件。

“凶手好像是往那个方向走了。”小月儿指了指地上的半个血脚印,又指了指旁边一条小路道。

“血迹尚新,我们去追。”相思郎果断道。

小月儿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没说。

生气的相思郎是一根筋的相思郎,很难再听进去别人的话。

马车随后,石相思牵着小月儿,身形飘动,如同一阵风一样沿着小路追踪。

走到了一个岔路口,石相思拉着小月儿飘在一棵大树上张望。

“凶手会走哪条路?”石相思喃喃道。

“啊,你看那里。”小月儿突然惊呼道。

石相思顺着小月儿手指方向看去,左边岔路有个圆滚滚东西,兀自滚动,一路留下红色的痕迹。

“走。”石相思拉着小月儿一纵,朝左路奔去。

小月儿闭着眼睛,拽着石相思的衣角,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呜呜咽咽不已。

石相思更是满脸怒容。

那竟然是个小孩子的脑袋。

“走,再快些,一定追上他。”石相思恨声道。

他一搂小月儿的纤腰,像冲天的火箭蹿上树顶,脚尖一点就到了另一棵树上。

两人像一阵风,一追就追出去了数十里路。

数十里山路,茫茫森林,悲哀的是,两人又迷路了。

石相思有些懊恼,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他和小月儿并肩走在未知的茂密树林里,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我们还要追吗?”小月儿弱弱道。

“当然要。”石相思硬着头皮答道。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

“要不我们去告诉官府,让官府去处理?”小月儿试探问道。她实在不知道相思郎的气消了没有,生气的相思郎简直是个任性到极致的孩子。

“这。”石相思郁闷道,“只能如此了。”

他一转身,刚要和小月儿往回返,突然眼前一亮。

一个小乞丐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底下的岩石上睡觉。

石相思快步向小乞丐走去,快都到时又突然慢了下来,脚步很轻,似乎怕吵醒小乞丐。

石相思静静看着小乞丐,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小月儿走过来,好奇打量着小乞丐,疑惑地看着石相思。

相思郎微笑着眨眨眼,示意她莫要开口说话。

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小乞丐似乎在做梦,转了转身,啊的低呼一声,竟然要掉下岩石。

石相思连忙冲上前,伸手去抱小乞丐的腰。

没想到小乞丐手腕一翻,一推石相思的手,借力轻飘飘地飞上了旁边的树梢。

小月儿大吃一惊。

石相思好像在意料之中,笑呵呵问道:“敢问小哥,可有见其他人在此路经过?那个人身上应该有很大的蛇的臭味。”

小乞丐冷冷道:“有两个人,带着草帽,很臭,没看见蛇。半个时辰前从这里向峡谷口方向走去。”

石相思微笑道:“谢谢小哥了,不知小哥能不能帮我们带路,我们。”他话还没说完,小乞丐突然一跃,到了另一棵树上,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小月儿疑惑地看着小乞丐离去的背影,又疑惑地看着石相思。

“你们认识?”小月儿疑惑道。

“不认识。”石相思笑道,“他是乞丐,我是天下首富的少爷,怎么可能认识。”

“可是,总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他好像对你有意见,而你又好像不敢惹他。”小月儿疑惑道。

石相思笑着道:“又在瞎想,我们赶紧去追那两个草帽人吧,要不然他们就又走远了。”

说罢不等小月儿说话,揽着小月儿的纤腰一纵,飞身冲向小乞丐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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