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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沉重的代价 罪与罚

那个夜晚,我和阿素仰望夜空,月亮泛着奇异的白光,像一个成绩欠佳的孩子,永久的,始终遥遥的凝望着我们生活的星球。

“那后来呢?”我问。阿素停顿了一会儿,“后来,阿杰因未满十八周岁,被送到少年犯管教所,刑期两年。”“真需要那么严重吗?”我有些吃惊。“阿杰挥出去的那块尖利的花岗岩石块,造成了对方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的骨折,够成了故意伤害。”“那也不必要如此严厉的惩罚吧。”“其实还不止如此。”“不止如此,什么意思呢?不就是一个偶然的突发性事件吗?况且阿杰还仅仅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阿素看向我,“对方在受到伤害后,不仅提出了高额的医药费赔偿,还有其他一些损失带来的连带赔偿。并且要求法院,严肃追究当事人的刑事责任。

还不止这些,还有那条玻璃项链。那条项链是当晚阿杰砸坏了一家百货公司的橱窗,从橱窗里面展示衣服的塑料模特身上摘下来的。”看着我不解的眼光,阿素拿出两支烟,给我和他分别点上,“知道吗?现在说起这些倒是从容平静了许多,感觉有些奇怪,不是吗?”阿杰在那天傍晚跑出家门后,他先去去了一家市里的礼品店,因为时间的原故,礼品店也马上就要关门歇业了。所以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阿杰来进行仔细挑选。况且连我都没有想好到底买些什么,阿杰更不可能了解。他已经开始感到着急了。阿杰也只是在那家礼品店里面买来了那个缠着银色丝带的蓝色的礼品盒。其他一无所获。后来他又辗转去了几家商店,头脑仍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要买一个美丽的,高贵的礼物,才能具有双重纪念意义。时间已过晚上八点,阿杰仍在市里的各条街道没头苍蝇一般的穿梭。礼品盒子里面还是空空的,阿杰内心的焦急可想而知。就在他骑过一家街边的百货公司的时候,阿杰停下了自行车。这是一家并不大的时装公司,公司早已经关门打烊。入口处的黑沉沉的卷帘门早已放下。好像宣告着这一天已经结束了。可临街的玻璃橱窗里面的日光灯管却还点亮着。也许是工作人员外出用餐了,一会儿还会回来,也许是下班时忘记了,总之玻璃橱窗仍然明亮着,里面立着三个穿着着时装的塑料模特。阿杰缓步走到橱窗前面,几乎是将脸贴在了上面。隔着落地玻璃,他看到了塑料模特脖子上面的那条好像水晶一般明亮美丽的玻璃项链。阿杰就那么痴痴的出神的望着,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他苦苦寻找的东西。就是这条项链。阿杰转身去拍响那放下的铁质卷帘门,希冀着里面有值班的工作人员能够打开门,将那条项链卖给他。敲了许久,无人应答。阿杰也许不会想到,就算是有人为他打开了已然放下的卷帘门,作为装饰用的,搭配在模特身上的项链,人家也一定不会出售的。

阿杰低头看表,时间又过去了半小时,这时阿杰看到了不远处躺在道边的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浪汉,正在抬头望着他。阿杰走到跟前,对那个流浪汉说“老伯,我叫阿杰。我有急事,真的很着急的事情,我想买下那条项链,可没有人,我实在没有时间等了。我要在九点前赶到青蓝大酒店去。刻不容缓。请你为我作个证明,明天一早,我就会来,很早我就会来,我会赔偿他们的玻璃窗的价钱,还会交付他们那条水晶项链的钱。我不会抵赖的。请你为我作个证明。如果过一会儿有工作人员回来,也请你这么如实告诉他们。拜托了。”阿杰起身,刚走几步,又转身回来,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圆钱,塞到了流浪汉的手中。然后这流浪汉就睁大眼睛,带着恐惧的或许还带有某种希望的望着阿杰,打破了时装公司的玻璃橱窗,取下塑料模特脖子上的水晶项链,装进那个蓝色的纸盒子里面,骑上自行车快速的离去。可是阿杰怎么也想不到,那只是一条普通的作为装饰品的玻璃项链。

大约两个月后,那是一个少有的晴朗的日子。阳光明媚,没有风,天空一片湛蓝,只有几条细细的,淡淡的云浮在天空。那天也是开庭的日子。

阿杰在法庭上又详细叙述了那天晚上所有事情的经过。当然他向街边的流浪汉所讲的那些话,希望那流浪汉为他作个证明的话,也被所有人当作了无稽之谈。没有人会去相信。因为那流浪汉早已不知去向,也许在当晚就离开了。时装公司所呈报的经济损失也不仅仅只是一面玻璃橱窗和一条玻璃项链的价值,还有许多其他物品丢失。也许在阿杰骑车离开,赶往青蓝大酒店后,又有一些不法之徒进入了百货公司,盗走了其他的财物,不过这些都无从查起,也不再重要了,因为全算在了阿杰的身上。

阿杰还是穿着那件白衬衣,在拘留所度过的那段时间,应该也洗过,只不过胸口还能清楚看出那晚留下来的污迹。阿杰断断续续的讲述着,停下来的时候,阿杰会用眼睛在旁听席上寻找我和妈妈。当然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我们,因为我们就坐在第一排。眼光相汇之后,阿杰又会迅速的移开眼光,定定的盯着前方的某一处。阿杰的眼神里面没有了那晚的慌张,镇定了许多,却也空洞了许多。那本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拥有的眼神。好像有人从里面抽走了什么,一定是抽走了什么,那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整个开庭过程中,妈妈的情绪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起伏。始终一言不发,安静的坐在我的旁边。可我的胸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今天发生的一切,根本原因都在于我,我才是罪魁祸首,站在被告席上的应该是我,而不是阿杰。当法官最后宣读判决,刑期两年,当日即刻开始服刑。阿杰被法警从被告席中带走,从旁边的小门行将离去的时候,阿杰坚定的转过头,望向我们,大声的说“哥哥,不要想太多,没有关系的,照顾好妈妈。我也会好好的。”身边人发出了叹息声和窃窃私语,而我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

我和妈妈一起走出法庭,妈妈仍是一言不发,人群陆续散去,整个院子里只留下我们两个人。当押解着阿杰的法院的警车从旁边的车库里驶出,不带有一刻停留的驶出法院大门后,妈妈一下子虚脱了一样软了下去,双腿没有一丝力气再支撑身体,瘫坐在了地上。我也同样坐倒在地,身体像经历了千山万水的长途跋涉一样,痛苦,无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和妈妈就坐在地上哭泣。后来妈妈止住悲伤,对我说,“阿素,扶妈妈起来,事已至此,我们要坚强起来,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来,阿素,和妈妈回家。”

我的毕业考试结果不出所料的糟糕,连一所最普通的学校也没有考入。妈妈并没有责备什么,只是说了很多宽慰我的话。

有一天,妈妈对我说“阿素,你在家呆两天,妈妈要出去一趟,两天之后就回来。”我没有问太多。妈妈便一人离开了家。在家中独处,心中总会想念阿杰。思绪仿佛是经历了漫长的干旱后,迎来了丰沛雨季的非洲大地,雨水汇流成河,河水无情的冲刷干裂的地表。可大地在得到滋润的同时,也在干裂的地方发出无以言表的疼痛。无奈每月一次的探视时间还没有到。

两天后的下午,妈妈回到家里,陪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房产公司的经济人。那人仔细看过小院子的每一处地方,又和妈妈在院子里面商量了许久,就离开了。晚饭后,妈妈把我叫到身边,对我说“阿素,我们要搬家了。我们今后不在这里住了。”“不在这里住了,妈妈。我们要搬到哪里去呢?会很远吗?”“不很远,在南面的之岛。那里靠近大海。酒楼的工作我已经辞掉了。今天和我一起来的人就是房地产公司的人。”原来妈妈离开的这两天,就是去了之岛,房产公司的经济人为妈妈介绍了一个两居室的房子,就是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因为妈妈要把我们居住了很多年,就是我和阿杰出生的这个地方,这个独门小院子卖掉。所有的事情和手续在很短的时间里全部办妥了。这和房产公司经济人的努力工作也是离不开的。妈妈将小院子卖掉后,买下了位于之岛小城的这个两室一厅。在规定期限内,偿还了那次事件中受伤害的当事人各种经济赔偿,还有那家时装公司的经济损失及罚款。

然后的几天,我和妈妈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很简单,家具和不多的电器都不用带走了,全部留下,只有一些常用的衣物,我还特意将家里的那个历史久远的白色的瓷壶带上了,知道吗,我和妈妈离开的那天,是坐长途车离开的,早晨,我们把打好的行李数了一下,只是两个大包袱和两个挎包。就这些。我先帮妈妈把一个用背包带绑好的包袱背在妈妈身后,然后妈妈又背了一个挎包,在手里还拿了一把伞。我同样背起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包袱,又在肩上挂好挎包,手里拎着两个编织袋,里面有那个白色的瓷壶。在长途车上,我问妈妈“我们每月怎么来看阿杰?”“坐长途车来,早上早点出来,时间够的。先不要告诉阿杰我们把房子卖了,搬家的事情。”我和妈妈没有再说话,各自默默的流泪。

在之岛安顿下来之后,我便开始工作。先是在一家货运公司上班,每天早上装好货物,随同司机一起,开车前往各个地方送货。在那里干了一年,我又去了间水果超市工作,在那里学习到了一些进货及销售的知识,后来我学习了汽车驾驶,考取驾照,在妈妈的帮助下,买下了现在这部二手的日产汽车,开了现在的这间水果店。

“阿素,你和阿杰,还有谷姨真不容易啊。我从小在之岛长大,原来你也搬来了很久了。我要是早些认识你就好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们那晚去市里找洛越没有找到,回来后我给你看我给洛越准备的结婚礼物,就是那条水晶项链时,你会那么的痛苦。那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么多伤心的事情伴随着你。阿素,对不起。”“没有对不起,这只是我的问题。可能是我当时有些过于自我了,看到了项链,就想起了这一切事情都是如何发生的。所以才会瞬间失态了。不好意思。那天让你担心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你后来和那个女孩子,就是那个叫贾佳的女孩子还有联系过吗?”“她去澳洲后就没有再联系了,在她走之前,也就是阿杰还没有被宣判和开始服刑前,她打来过一个电话。”阿素淡淡的说。“她主动给你打来电话,是向你道歉吗?”“不是道歉,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道歉的,那件事和她本身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确定下来了去澳洲的日子,问我有没有时间去机场送她。”我听后觉得有些气愤,“那你去机场送她了吗?”我问阿素,阿素淡淡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她可能还分不清惩罚与恩赐的界线。我怎么可能再去。”

阿素就是从那时起开始了严重的失眠,直至现在,多年来一直在加重。失眠就像是一个无人认领的梦,一段言无所向的人生,和一场明知故犯的恋情,就在终于盼来了困意,却也迎来了黎明。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妈妈会在每月固定的探视的日子,前往少年犯管教所,去看望阿杰。每一次我们都在半夜起床,提上一些水果和早点,因为早餐是要在长途车上来吃的。水果则带给阿杰。还有一些其他的生活必需品。然后搭最早一班长途车赶往市里,再换车去到位于郊区的少年犯监犾所在地。我们每次都会提早到达门口,那里也会聚集了一些前来探望的人们。不管是晴天抑或是雨天,人群相对固定,大家或是低头私语,或是沉默不语,相互间很少交流。直到上午十点钟到来,灰色的大铁门的右侧那扇像是在大门上生硬切割出来一样的小铁门打开。人们顺次从那小门进入,然后在门口处的一间类似于传达室的地方进行登记。大约再等上二十分钟,真正的探视时间才算正式开始。每次见到阿杰他总是微笑着问我和妈妈的情况,过的如何如何,总是不断的叮嘱我们不要为他担心过多,照顾好我们自己就行了。关于他自己,所说的不多。我们问起,他也总是简单的一句“我挺好的。”其他的情况却不愿多说。阿杰的个子在不断长高,只是有些削瘦。脸色不是很好。半小时的探视时间总是眨眼般即过,每次分别,阿杰要说,路途太远了,不用每次都来,可我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数的不舍与对下次见面的渴求。我和妈妈每次都会在中午过后回到市里,简单的吃一些午饭,然后乘坐下午的长途车回到之岛。往往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回到家里,妈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桌子上的日历翻到下一个月,在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日的位置做好标记。那是下一次探视的日期。我们家的日历并不是以自然月的结束来翻过每一页,而是以每次探视过后,这一月便在我和妈妈心中结束了,紧紧的期待着下一月第一个周日的到来。

秋来暑往,痛苦的两年时间在我和妈妈还有阿杰各自的隐忍之下慢慢走过.却也在我们各自人生的时间表上镂刻下了深刻无比的刻度。

在阿杰被释放的前一天,无比的兴奋与幸福感时时刻刻包裹着我和妈妈。那真是无比漫长的一天,我和妈妈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无法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我们不时仰头去看墙上挂着的时钟,越是关注时间,时间似乎越发的缓步不前。我们像以往过年前一样,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在我和阿杰的卧室里,已经不在有以前的大木床,而是换成了两张单人床,妈妈给阿杰的床上铺上了崭新的床单,被罩,连被子和枕头也是崭新的。那晚照例是漫长的无眠之夜,却也不再痛苦,月亮的银辉之下,我扭头望向身边的暂时还是空空的阿杰的床铺,今夜是幸福的无眠。

还像往常一样,凌晨四点,我和妈妈便起床。拎上早饭,还带了一身阿杰的衣服,便赶往长途车站。照例是在上午赶到了那里,漫长的等待之后,办完一切应有的手续,把干净衣服交给警官,然后我和妈妈来到大铁门外面等待。

仍然是漫长的等待,可这等待无论多久,我们都愿意纹丝不动的在原地等待下去。两年的艰难度日,就是在等待这团聚的一刻,等待阿杰回家的日子。

终于那扇小铁门再次无声的打开,阿杰换上了我们给他带来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拎着一个网兜从铁门内迈步而出。阿杰笑着向我和妈妈走来,妈妈已经忍不住开始低声抽泣。阿杰一下子猛扑过来,把我和妈妈紧紧的搂在怀里,我们全家人就那么紧紧的抱在一起,明媚的阳光里沸腾着我们尽情淌出的眼泪。过了很久。“不哭了,我们不哭了。最坏的日子结束了,我们要回家了。”妈妈仍然流着泪,用力拍打着我和阿杰的后背和我们兄弟俩说。阿杰的个子已经和我一般高了,他笑着看我,我也同样笑着望向阿杰。就在我转身的刹那,他趁我不备,忽然转到我的身后,用胳膊紧紧勒住我的肩膀和双臂,“怎么样,哥哥,我的力气已经和你一样大了吧。”我大笑着使劲挣脱,阿杰用两只胳膊一起死死的圈住我,对抗着我的抵抗。“哥哥,我不再是那个小肥猪了吧。不再是那个听话的小肥猪了吧。我长大了,我已经和哥哥一样大了。”阿杰高喊着。我不再抵抗,我折回双臂,牢牢把住阿杰圈在我上身的胳膊,把头埋在那里,不受控制的眼泪和鼻涕还有口水,把阿杰的胳膊弄的肮脏不堪。而阿杰的头死死的靠在我的右肩上,同样弄湿了我的肩膀。

来到市里,我们一家人食不知味的吃了简单的午饭,便转车到长途车站。阿杰开始疑惑,他的眼睛茫然的望着我和妈妈。当我从售票窗口买回三张开往之岛的长途车票后,阿杰终于还是问出“妈妈,我们现在不回家吗?哥哥,我们去之岛做什么。”候车的时候,妈妈向阿杰解释了我们已经不再市里居住,而是将家搬到了远离市里的小城。听到这些,阿杰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我的心也紧紧的揪了一下。

当我们辗转回到之岛,走进老旧的楼道,来到三楼,妈妈拧开门锁,敞开屋门,阿杰站在门口,充满陌生和犹疑的眼神谨慎的望向屋内。我在后面轻拍了一下阿杰的后背,“进来吧,阿杰,我们到家了。”晚饭很丰盛,妈妈烧了一大桌子的菜,可我们没有更多的欢声笑语,每人沉默着将晚饭程序般的进行完。阿杰洗过澡,也早早的上床休息了。那天晚上,我和妈妈还有阿杰,三个人都是各怀心事的久久无法入睡。

有些变化就在那一刻无可避免的发生了。后来的阿杰,性格变得沉默,失却了以前的活泼,乐观,和阳光。他经常默不作声的呆呆的坐在家里,除了必要,很少去触碰家里的东西。好像一切都还是那么冰冷和陌生。在天气晴好的下午,阿杰有时会独自出去走走。两个月之后,阿杰报名上了一所当地的很简单的厨师学校。那段时间我和阿杰还一同考取了驾照,我也在准备开现在这间水果铺,我和阿杰商量,我们两个人一起来经营这家水果铺,可是阿杰拒绝了。他说他还是想当厨师。经过半年的学习,阿杰结束了厨师学校的学习,找到一家附近的小餐馆去帮厨。收入很少,工作却十分辛苦。我们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学会了吸烟,有时晚饭后,我和阿杰会离开家,来到海边散步。阿杰话不多,他总是低头思考着什么。“阿杰,在餐馆上班很辛苦吧。不要太难为自己了,和哥哥一起经营这家水果铺吧。”“哥哥,工作辛苦并没有什么,可我觉得妈妈更辛苦。妈妈的心太苦了。”“阿杰,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说不要想那么多吗,一切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我无力的说。阿杰坐在我的身边,没有回答我,沉默。就像眼前的大海,除了海浪冲上岸边拍打焦石的声音,不再会发出任何声音。还是沉默。阿杰又点起一支烟,将烟深深的吸入肺里,长长的时间过后,缓缓吐出。“哥哥,我回来一年多了。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市里看看吧,去看看我们以前的家。”

一个周日的早晨,阿杰事先请好了假,今天不用去餐馆上班,我们向妈妈谎称要去市里玩耍一天,然后我们乘车来到市里,来到了我们从小生活过的西廊下。窄窄的街道一如几年前一般宁静,周围的事物也没有太多的变化。街角的大树还在,茂密成荫。我们来到曾经的家,那户独门小院的前面。门口砌了一个小小的花坛,里面的绿色植物和花朵正在竞相开放。小院的门紧紧的关着,门上换了新锁。我们不可能再去敲响院门,不可能再踏入小院半步,那里已经住着不知名的陌生人家。目光跨过院墙,门里的芭樵树还在,比以前长的更加高大了。宽大的叶子已经超过墙门,我们眼光所及之处就是这么多。

这个小院承载了我们太多幸福的过往,记录着我们共同长大难忘的年月。过去的每一天我们就从这门里进进出出,而现在我们却只能止步于门外。像陌生的造访者。我和阿杰就这样呆呆的站在曾经的家门口,不愿离开。就在那天,阿杰的内心发生了某种变化,某种神秘而明晰的力量将他从过去拉了出来,带往记忆中从未涉足的所在。后来不知不觉天气阴沉了,又刮起了风,后来落下了小雨。雨滴敲打在宽大的芭樵叶上,发出“叭,叭”的声响,在哪一个昨天,在这个庭院,也下过这样的雨。

回到之岛后,阿杰变得更加沉默,很少再能听到阿杰爽朗的笑声。只是能感觉到他在努力的工作着,每天早出晚归,拼了命一般的在工作。每月发到手的薪水,阿杰也会定期的存到一个存折上面。如此又过了一年多,阿杰的存折上有了不多的存款。

有一天正好我和阿杰在家里,阿杰走到我身边,笑着对我说“哥哥,快要到我的生日了,送我什么礼物好呢。”我才想起,后天就是阿杰满二十岁的生日了。人生当中多么重要的日子。“好啊,没有问题,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一定满足。”我信心满满的说。“我想好了。我想要白衬衫,牛仔裤,和一双白球鞋。”阿杰说。“这么简单,就这些吗?”“嗯,就这些,足够了。”“要不要一些别的衣服了。”“不用了。我只喜欢穿这些。”“那好,我们今天就去买吧。”那天我和阿杰来到商店,为他买了他想要的生日礼物。白衬衫,牛仔裤还有白球鞋。回到家里,阿杰又把这些放到了衣柜里,我不解的问“你不穿吗?身上的这套衣服都旧了,换上新衣服吧。”“现在不穿,留到生日再穿。”阿杰说。

阿杰生日那天,他穿上了作为他的礼物的崭新的新衣,显得那么合体,漂亮。晚饭照常很丰盛,是阿杰一人操办了全家的晚饭,饭桌上阿杰也显得格外高兴,不时的说些笑话来让我和妈妈高兴。阿杰还提议喝酒,频频的向我和妈妈举杯,那晚我们真是喝了不少的酒,到底是多少呢,我们每个人都记不清了。最后我们三人竟都有了醉意。阿杰坐在我和妈妈中间,伸出双臂,搂着我和妈妈。“妈妈。放心吧。我和哥哥都会努力,努力挣钱,再把我们曾经的小院子买回来。那里才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要在这里生活。”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阿杰还没有起,我问他“阿杰,今天不用上班吗?还不赶紧起来。”“今天和老板说好了,休息一天。”“那好吧,我先走了。”吃过早饭,我便去店里工作了。

一整天忙忙碌碌,那天的客人可是真不少,客人多,生意自然也好。一直忙到下午,我还没有吃午饭。当我腾下工夫,刚刚坐下来,准备些吃的来填饱肚子,手机响了起来,是家里的号码,我拿起接听,是妈妈的声音。“阿素,快回来,阿杰走了。”“阿杰走了,走到哪里去了。”“不知道,阿素你快回来吧。”妈妈焦急的话语中已经有了抽泣的味道。我赶忙收拾了一下,锁好店门,急匆匆的赶回家。推开家门,妈妈呆坐在饭桌边的椅子上,抬头看了我一下,又低头沉默下去。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妈妈身边坐下。看到桌子上放着阿杰的存折,还有一张信纸。阿杰留下了他的存折,给我和妈妈写了一封短信,就离开了。信的内容很简短,让我和妈妈不要为他操心。照顾好自己。他出去闯荡的想法有了好久,只是不知如何向我和妈妈开口,也知道一旦我们知情,他可能就走不了了。所以才不辞而别。这一年多的存款他留下了。阿杰是趁我和妈妈都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离开的。我起身来到我和阿杰的房间,房间内的一切都没有变,我拉开衣柜,存放阿杰衣服的那櫊已然是空空荡荡的,阿杰除了带走他所有的衣服,还有那个陈旧的黑皮包。

二十岁的阿杰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家,其实这么长时间,阿杰的心里还没有完全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他时时会想起市里独门小院,只有那里才是他心里的家。能让阿杰暂时把这里当作家的唯一原因,就是妈妈还有阿素,他们在哪儿,哪儿就是家。在这里,在这个陌生的称为家的地方,自己连续两年,毫无不满与疑问的送走了一天又一天。真是难以置信。他回望了一眼桌上的陈旧的白瓷水壶,将黑色的旧皮包挎在胸口,“再见”阿杰轻声说出口,不是对房间,而是对曾经存在于此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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